大齊元平二年,齊王成大敗梁軍,得勝歸來,迎西蜀郡主為後,舉國歡慶,大赦天下。
晴陽暖煦,葉子儀坐在宮院的暖室裏,一邊吃著果脯,一邊看著眼前的一群人擺弄著繡了金線的紅黑相間的喜服,直是無聊得快睡著了。
阿福和永憶在一旁看著舉著果脯強睜著眼的母親,隨著她不住點頭打瞌睡,永憶也不自覺地跟著點頭。
坐在葉子儀身後的阿福見她迷糊得快要磕到幾案上了,起身上前撤下了幾上的茶盞,他跪坐到葉子儀身側,小手不時去扶葉子儀晃蕩著快要砸在幾麵上的腦袋,一臉的無奈。
“大兄,還要昏時才能行禮,若不然,讓娘親先去寢室睡一會兒吧。”永憶心疼自個兒親娘,站起身來托住了葉子儀的下巴。
不一會兒,葉子儀身子一沉,向著永憶這邊就倒了下去,永憶一躲,阿福趕緊起身上前,兩兄弟一起扶著她往地上躺去。
看著躺在地上睡著了的葉子儀,永憶發愁地道。“大兄,娘親睡著了,可不能讓她在這裏睡吧?若是著了涼便不好了。”
“唉,都怪父親魯莽,昨夜母親通宵未眠,能有精神才怪了。”阿福說著話,吩咐道。“來人!抬郡主入內歇息!”
阿福話音剛落,外頭一陣問安的聲音響起,兩兄弟轉頭看去,卻是一身竹青色錦袍的公子成走了進來。
“父王?你怎麼來了?禮官說今日你不能與娘親相見的,這樣會不吉的。”永憶眨巴著濕漉漉的大眼睛,嘟著小嘴兒看著父親,一副要責難他的模樣。
“我與你母後不在天數命格之中,無妨。”公子成說罷,上前輕輕抱起葉子儀,向著裏頭的寢室走去。
“父親此舉,會給母親招來非議的,宮中之事,自有朝臣看著,父親再是寵愛母親,也該顧及母親的聲名才是。”阿福跟在公子成身後,似個小大人兒似地背著手,一旁的永憶有樣學樣,也同樣背著手走在了阿福身後。
“世人知我寵妻,便不敢胡言了,朝臣亦然,有何不妥?”公子成頭也沒回,步履穩健地大步走到榻旁,把葉子儀輕輕放在榻上道。“喜服試過了麼?”
“試過了,娘親嫌玉帶緊了,讓匠人改呢,冠佩都查過了,並無缺失,隻等這玉帶改好便可。”永憶說罷,好奇地道。“父王是特意來看娘親的麼?”
“怎的不見阿美?她去了哪裏?”公子成避而不答,給葉子儀蓋好了被子,很是隨意地問了永憶一句。
“美姨帶人去查看鳳坤宮了,一會兒想是就要回來了。”永憶看了眼外頭的天色,掰著白胖的手指算道。“現在未時了,還有兩個時辰,父王見過母親了,該去沐浴更衣作祭了吧?”
“不急。”公子成說罷,從懷中拿出枚金鑲玉的雕花錦佩來,放在了榻上對永憶道。“這一件,是你們祖母留下的,待得你們母親醒來,定要她戴上去祈年殿中行禮,記著,保管妥當,萬不可損傷分毫。”
“父王為何不早些給了母親?這樣貴重的物件,當是親自與母親說明才是。”阿福看了眼榻上的錦佩,有些不放心地道。“母親素來大意,一會兒怕不是要美姨跟著才妥當。”
“這一件,是供在梁都公子府中的,方才取了回來。”公子成倒是很有耐心,跟阿福解釋罷,又道。“阿福,你入宗廟的事,提早準備罷,待我與你母親大婚過後,也該行祭祀之禮了。”
阿福低頭沉默了會兒,看向公子成道。“父親,我不願入宗廟。”
“為何?大兄你不想認祖歸宗麼?我和父王早就備著祭禮之事,便就等你回來呢,你怎的不願?”聽了這話,永憶有些著急,他拉了拉公子成的衣襟,扁著小嘴兒道。“父王,你快勸勸大兄罷!”
“此事由你作主。”公子成對阿福說罷,撫了撫永憶的發頂道。“永憶,你大兄自有你大兄的道理,不可強求。”
“可是……我們是一家人啊!”永憶眼中浮上了一層淚霧,撇著小嘴兒眼看就要哭了出來。
“你與阿福血脈相連,如何便不是一家了?”公子成拍了拍永憶的後背,溫和地道。“便是不入宗廟,阿福亦是你的大兄,永不會變。”
“可是……”永憶還要再求,卻給公子成打斷了。
“永憶,凡事不可強求,阿福有南韶要治理,你有齊國重任,你早該明白。”公子成說罷,抱起低著頭掉眼淚的永憶坐在榻沿,極溫和地道。“你想要兄弟姐妹,父王知道,待得你娘身子好些,自然便有弟妹陪你了,莫要再為難你大兄了。”
永憶咬著紅豔豔的唇點了點頭,靠在公子成頸窩喃喃地叨念道。“等有了弟弟,我便去找大兄,父王,到時候你們和我一起去好不好?讓弟弟為王,治理大齊,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