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湘道：“原來胡道友，是明教弟子，久仰久仰！”
馬湘詢問他的根腳，胡了真沒有講什麼白蓮教什麼的，他自稱是明教餘脈，乃是茅子元第十八代衣缽傳人。
馬湘卻不亦為然，畢竟仙俗兩隔，馬湘是峨眉劍仙門徒。而胡了真，隻不過是一個被俗障遮眼的凡俗罷了。
胡了真因為知道馬湘是劍仙，所以姿態擺得很低。
馬湘真心稱讚道：“胡道友！你曾為反清誌士，砍過滿蠻的死人頭，這令貧道敬佩不已。”
馬湘與胡了真，聊著聊著。不免就聊到胡了真所修習的彌勒佛經，皇極寶卷，即所謂的“經卷”。
馬湘笑道：“道友所修行的家法，貧道怎敢妄議。”
可是，接下來胡了真的一番自陳，讓馬湘吃驚不已。
“道長！”胡了真道：“真人麵前不講假話。我是自家事自家知，這經卷上的內容，若有十分，我隻習得一分，餘下九分，隻為齊聚人心也。世人庸俗，人心難齊，人心難聚，不得已，以非法渡之。否則，人心難以聚齊也。所謂佛法者，即非佛法。若是說有佛法，即是謗佛。”
馬湘道：“若說沒有佛法，又何來修行一說？”
胡了真道：“正要請道長賜教。”
馬湘笑道：“你讓貧道給你講佛法，這不是緣木求魚嗎。”
胡了真道：“道長何必自謙，我觀道長，有一身的精深修為。”
馬湘笑道：“人都愛聽好話！但是我有自知之明，實在是自家事自家知。”
馬湘接著說道：“剛剛我正和小徒，在討論有神論者與無神論者，及其兩者的區別。這等淺論，也能和佛法與非佛法者的討論，搭上一點邊際。”
胡了真道：“願聞詳實。”
馬湘道：“秦兒，你說說，為師所講的無神論者與有神論者的區別是什麼。你再說說，你所講的無神論者與有神論者的區別是什麼。”
英於秦聞言稱是。
英於秦道：“我所說的無神論者與有神論者的區別，就是王充所謂的：人所以能生，蓋因人有精氣血脈，人死血脈竭，竭而精氣滅，滅而形體朽，朽而成灰土，何用為鬼，人死猶如燈滅，燈滅為何還能有光。”
胡了真道：“王充所言，乃是人之精神，非鬼神。”
英於秦道：“人，物也。物，物也。物滅無有鬼，人滅何以有鬼。”
胡了真道：“鬼，亦為物也。”
英於秦聞言一怔，半天沒有說話。
“天天把‘天地萬物’掛在嘴邊，卻又與之違背。”馬湘笑道，“鬼神亦在五行之中，有何稀奇。所以說，有鬼神論與無鬼神論者的區別，才是重中之重。”
英於秦道：“老師所說的兩者之區別乃是，有鬼神論者，無論信與不信，無論鬼神存在不存在，皆將心寄之於外在的鬼神，認為鬼神就自己的天，敬鬼神若敬父母，若敬師長，若敬官，若敬君。認為父母就是自己的天，師長就是自己的天，官員皇帝就是自己的天。將父母之言行，師長之言行，官員之言行，皇帝之言行，皆奉為唯一，以為皇帝就是天子，以他們的話為圭臬，不敢有絲毫的懷疑。”
“有鬼神論者就算不信鬼神，不敬鬼神，乃至世上不存在鬼神，也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有鬼神論者。而無鬼神論者，則不是這樣的。無鬼神論者，無論信與不信，無論鬼神存在不存在，皆不放於心。不把鬼神的言行當作唯一的真理，不奉他人的言論為圭臬，那麼，這就是無鬼神論者。無鬼神論者敬鬼神，隻是希望鬼神報之以介福，此乃交易之道也，無可厚非。所以，不能說敬鬼神者就是有鬼神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