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窩裏的小家夥不安分地又動了動身子。
唐其深已經鬆開了手,眼看著被子鼓了鼓,而後從裏頭冒出顆亂糟糟的腦袋來。
時洛抱著被子就那麽盤腿坐在唐其深的大床上,淩亂的海藻頭披散在身後,好幾縷因為躲藏而垂落的發絲軟軟地貼在臉頰邊上,整張臉不知是因為在被子藏久了缺氧,還是唐其深方才從浴室裏出來的樣子太過刺激,粉中帶紅,沒了平日明豔的嬌縱,多了幾分稚氣和可愛。
唐其深上身隨意套了件寬寬鬆鬆的灰色衛衣,衛衣上邊沒有半點圖案,簡簡單單地透著股清冽,是時洛最為熟悉的風格。
她就著這姿勢賴在床上,目不轉睛地仰著頭盯著他瞧了好一陣,往常嘰嘰喳喳的小話癆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唐其深也微抿著唇沒出聲,片刻之後,他不自覺地伸手將她垂落在臉頰邊上的發絲溫柔地捋到耳後,清冷的手指觸碰到少女柔軟的耳垂時,似乎能感覺到指尖的溫度在隨著她的耳垂攀升,由寒及暖,微微發燙。
時洛呼吸不由自主地停滯片刻,下意識地眨巴眨巴雙眼,片刻後似乎又發覺自己乖順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自在地別開眼神,裝模作樣地重新替自己撥了撥發絲,仰起高傲的小下巴,嘟嘟囔囔抱怨兩句:“差點把我悶死。”
僅此一句,沒再發難。
值得一提的是,這小祖宗打小最討厭旁人碰她的頭髮,可唐其深剛剛那一係列動作之後,她居然也沒多說其他。
也不知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小潔癖,還是後天被寵出來的嬌氣毛病,往常隻要是誰敢碰她頭髮,下一秒就能見她臉上晴天變暴雨,翻臉比翻書還快,機關槍般開嗓數落人半天,而後十分不給麵子地立刻把頭洗了。
可麵對唐其深的時候,她這毛病似乎就從來沒犯過,頂多裝模作樣地碎碎念兩句,更多的時候還有種莫名的享受。
曾經時山海就因為管不住自己這手,被自家閨女嚴詞批評過很多次,為了把女兒的氣給哄順,還費過不少功夫。
送她平時喜歡的娃娃、小裙子、亮晶晶的首飾都不管用,零花錢無論塞多少,時洛都還是撅著嘴鼓著腮幫子發小脾氣,到後來,時山海連檢討書都認認真真寫了好幾頁,就“不能碰寶貝女兒頭髮”這個課題,進行了深入的剖析和自我懺悔,並且聲情並茂地追在她身後朗誦,才勉強能蒙混過關。
隻是他這個當爸爸的哪裏想得到,被自己揉了揉發頂就記上好幾天仇,非得熬夜撰寫檢討書才能哄好的小祖宗,到了唐其深麵前,隻是被他輕輕地順了順毛,淡淡一句:“不許沒大沒小。”,便能立刻懂事消氣,轉頭回家給他個麵子,叫他聲爸爸。
親爸不如普通鄰居係列,時山海當時心理陰影很大,受到了不小的傷害,努力裝出一副生氣的樣子對她說:“有本事你就上唐家去,給他們家做女兒。”
很有本事的時洛二話沒說,甚至半點沒有被爸爸拋棄的悲傷,十分歡樂地墊著腳尖,提著小裙擺投奔唐家。
這一去,就賴在唐其深房裏睡了三天。
後來還是時山海沉不住氣,趁著半夜時洛熟睡的時候,悄悄去把孩子偷回來,偷的時候不小心把人弄醒了,小丫頭抱著邊上當時年紀也不大的唐其深手臂哼哼唧唧半天,眼淚都掉了好幾滴,最後哭困了才癟著嘴跟爸爸回家。
一個破鄰居有什麽好不舍的!時山海百思不得其解。
一個簡單的動作,兩人都短暫地陷入回憶之中,少年的手停留了一瞬,而後又鬼使神差地將手掌放到她頭頂,輕緩地揉了一把,索性把這小炸毛揉得更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