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第3次醒來。陽台的邊緣透著墨藍墨藍的光,估計已接近黎明。
我睜開眼睛盯著一點都看不清楚顏色的天花板,心裏卻清楚地知道它被刷成了草綠色,是那種很嫩很嫩的嬰兒綠,嫩的仿佛一觸即破。眼角沒有理由地就濕了一塊,我恨恨地擦去莫名其妙的水印,真是莫名其妙透了!
若不是這裏的夜色安靜無比,若不是長期的失眠讓我練就了一對敏感至極的耳朵,我不會發現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這麼急促而慌忙的腳步聲隻能說明一件事,他回來了。
他回來了,但這在某些意義上來說和我是沒有關係的。我瞪著草綠色的天花板,腦袋裏轟隆隆的,我想,這大概是以前每天都不斷進入我身體裏的抗生素,一口一口吃掉了我本來就不很聰明的腦子,就像一塊奶酪,出現一個個窟窿。
很輕的金屬門把轉動的聲音傳來,我下意識地閉起眼睛,在這個時候被他知道我還醒著,不是一件好事。
我假裝睡得很熟,這對我來說不難,我總是可以在很緊張的時候表現的很自然,就像現在。
柔軟的大床不可避免的下陷了一塊,我喃喃著翻了個身,才避免自己滾向他。
他往床的裏麵挪了點,我感到身上蠶絲的薄被一寸寸被收緊,伴隨而來的是一陣陣溫熱的氣息在漆黑的房間裏蒸騰。
略微粗糙的手指觸碰到我的臉頰,霎時間,我全身的肌肉開始緊繃。
不是他!我微微蹙了蹙眉,隻是細小的動作,在全黑的臥室裏是不會被‘他’發現的,但是我卻可以清楚的發現,‘他’不是簡臾。
我把臉往枕頭裏埋了埋,幾縷頭發散落在臉上,給了我不少的安全感。太多次的教訓,讓我不得不對簡臾以外的任何人產生抗拒,包括簡緒。
我懶懶地躺著,不想花力氣去想為什麼簡緒會出現在我的臥室。
臉頰上被什麼溫熱的東西蓋住,有點濕潤的觸感一路下滑,沿著我臉頰的輪廓來到我的嘴唇,來回磨蹭著我幹燥單薄的唇瓣。
菩薩作證,我寧願這隻是在做夢而已。
我不動聲色地等待他的吻結束,說實話,這種感覺還不賴。他的吻和簡臾的很不同,濕熱的嘴唇帶著不明所以的情緒,似乎在吻一件薄如蟬翼的東西。而簡臾,總是排山倒海般地,恨不得將我化成他嘴裏的灰。
隻是,我很想不通,為什麼簡緒會吻我,我的腦袋被吃了個洞,容不得我思考。
許久,直到我感到我的嘴唇微微發疼,他才從我身邊撐起,我不敢作出任何反應,吃了安眠藥的人,是不應該對外界的事有一絲反應的。我等著他,轉身走出了房間,金屬門把的聲音再一次響起,萬籟俱靜。
我呼出了一口氣,房間裏還是沒有任何顏色,我仰麵朝上,眼皮始終沒有睜開,藥效仿佛在頃刻間全部湧上來,在服了安眠藥還失眠的第11天,我終於有了強烈的睡意。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我醒來的時候,估計也不早了。
強勢的陽光穿不透絳紫色的雙層紗簾,隻能從四周透出白色的光邊,若我想繼續睡去,也是可以的。我的房間裏沒有一樣可以打擾到我睡覺的東西,沒有電話,沒有夜燈,深色的窗簾,這些都是簡臾的意思。
我從床上坐起,剛旋開床頭的台燈,秋管家便推門進了我的房間。
“歡兮小姐,您醒了。”她似乎很滿意我睡到這個時候才醒,發出一向恭敬的聲音,就像床頭的銅柱,不對,床柱上都被我用紫色的紗幔包了起來,肯定比她的聲音暖和。
在我的家鄉有個說法,臥室裏是不可以用太多紫顏色的,不吉利。可是到了這裏,我堅持把紫色作為我房間的主色調,還有什麼比我現在的樣子更不吉利的?我環顧整間臥室,當初我是花了不少的心思呢,紫色可真是漂亮。
我從床上下來,隨便披了一件丟在地板上的價值不菲的睡衣,走進浴室。
“歡兮小姐,大少爺讓我問您,您什麼時候下樓和他一起用早餐。”還是沒有一絲起伏的聲音。
“大少爺回來了?”我佯裝吃驚道。
“是的,大少爺此刻正在晨練,等您洗漱完畢正好可以一起用早餐。”
“今天我想在花園吃。”我嘴裏含著一口水,含糊不清地說。
“可是,歡兮小姐,”她頓了頓,手裏抱著一床剛撤下的床單被套走到浴室門口,“您知道簡莊的規定,住在簡莊的人,必須每餐都一起用。現在住在簡莊的,就隻有大少爺跟您。”隔著鏡麵的移門,我看見她不耐煩的站在那裏。
鏡麵的移門是簡臾特意安排的,從浴室裏麵可以一清二楚地看到外麵,而站在外麵的人,隻能看到鏡子。當初鏡子剛裝好的時候他對我說,以後我穿衣服照鏡子就方便多了,我看著鏡麵上精美絕倫的手工雕花,清楚地知道他所說的方便多了是什麼意思,在浴室裏都能看到走出門外的人,確實是方便多了。
我榮幸至極的笑了笑,笑容在精致的鏡子裏格外燦爛,什麼時候起,我有幸規劃到‘簡莊的人’這一類了呢?
“那好吧,我想吃燕麥片和脆脆圈。”我走出浴室,速度極慢,坐在梳妝鏡前開始搗騰一桌的瓶瓶罐罐。
“是,歡兮小姐,請問您要什麼口味的?”
“原味,我還想要一塊桂花糕。”濃鬱的護膚品的味道撲來,我胡亂地塗了點在臉上,趕緊離開了梳妝鏡,再呆一秒,我不敢保證我不會吐出來。這不能怪護膚品,這些都是簡臾特意為我準備的,每一瓶都價格昂貴。隻是我身上的任何神經都異常敏感,即使是很淡很淡的香味,若我不喜歡,便會沒法自製地產生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