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他的外婆(1 / 2)

從那天起,吳若初和魏榮光每個周末都能在陶氏麵館固定地見一麵,吳若初從麵館下班後,魏榮光會把她送到車站,兩人並肩走一小段夜路,吳若初總是恨不得車站遠在天涯海角。

這樣的相處已經足夠寶貴,她並不貪心,因為她一直都知道,她在魏榮光心裏並非沒有地位,她願意等。

麵館的工作也很稱心,陶阿姨、廚師伯伯和其他服務生都像家人一樣溫暖可親,吳若初本來就是熱誠好客的性子,她一來這兒,客人都增加了不少。她做事麻利,端起盤子身輕如燕,哪怕在最忙的時候也絲毫不亂,走起路來就像踩著舞步,裏裏外外跑了一整天都不喊累,一想到下班時就能見到魏榮光,她上菜的姿勢都要靈動許多。

陶阿姨有時也會跟吳若初講起魏榮光的一些童年趣事。陶家和魏家關係向來不錯,陶阿姨是看著魏榮光長大的,知道他幾歲把人家停在路邊的汽車的排氣管給卸了,幾歲從他們家海棠樹最高的樹枝上摔下來,幾歲被他外婆用掃帚追著打,結果沒打幾下,那隻上了年紀的掃帚就先犧牲了……

吳若初聽著止不住地笑,陶阿姨看著她亮亮的眼睛,心下早就明白了幾分,又想到魏榮光家裏的坎坷,不由得長歎一聲,“唉,小榮也怪可憐的。”

吳若初知道陶阿姨指的或許是魏榮光媽媽的事情,便沒敢多問。自從她來到這裏上班,關於魏榮光的閑話比在學校時聽見的還要多。但她天真地以為,這些事都無關緊要,她就是愛他,不管他家曾經發生了什麼。

又是一個周末,店裏頗有些忙碌。魏榮光過來點了一份常吃的細麵和炒菜,吳若初躲進廚房裏給他剔花椒蒜頭的時候,聽到他在外麵跟陶阿姨說些什麼。

大意是剛接到一個電話,汽修廠裏有點急事,他現在必須趕過去,問陶阿姨能不能到他家裏去一趟,幫他照料著外婆吃點東西,外婆這兩天有點咳嗽,身上沒力氣,東西也不怎麼肯吃,他不太放心。

陶阿姨答應了下來,他謝了幾句就走了。吳若初從廚房出來,陶阿姨想接過她手裏的飯盒,她卻緊攥著不肯撒手,“陶阿姨……”

這時大門處突然爆發一陣哄鬧,門簾亂舞,竟是許久沒來的一行客人大駕光臨,陶阿姨見狀,連忙迎上去寒暄,歡迎詞說個沒完。

客人們轟隆隆入座後,吳若初見機行事,擠到陶阿姨身邊,小聲攛掇道,“陶阿姨,你看……這麼多老客來了,你失陪也不太好吧,要不……我去給魏榮光他外婆送吃的,我保證會照顧她把東西吃完,你給我帶個路就行了,怎麼樣?”

陶阿姨倒沒覺得不妥,吳若初又不是什麼外人,再者,那些客人非說要跟老板娘喝兩杯,她確實是不便走開,免得人家說她躲酒。於是她應允,把裝著飯盒的塑料袋打了個結,對吳若初說,“行,我先帶你過去。”

吳若初暗自歡欣鼓舞,小雞啄米似地點頭。

陶氏麵館離魏榮光家很近,走了五分鍾便到了。吳若初這才知道,原來魏榮光的住處竟是這樣一間小院。

院牆上有繁盛的花樹向外伸展大片枝葉,吳若初認得那枝頭上躍動的是海棠花,紅中帶粉,搖曳如霧,花期大概已經臨近尾聲,一朵朵花帶著半凋的縹緲,像是美人倦容。

陶阿姨從口袋裏掏出鑰匙,伸向門上的鎖孔,開鎖的動作熟練極了,她似乎經常在魏榮光回不來的時候過來照看他外婆。那扇木門飽經風霜,傷痕累累,上麵還有一些不易察覺的凹陷,像是被人用腳欺淩式地踢過,吳若初看了不由得悄然心驚。

院子裏鋪著青灰色的石磚,走上去頗有些幽涼的意味。院中僅有的植物,除了那株高大繁茂的海棠樹,就是隨處可見的深綠色苔蘚和風中搖頭晃腦的雜草。

海棠樹垂下的花枝拂過吳若初的耳垂,微癢中帶著極淡的香氣,令她忽然想起,多少次,當她恍恍然靠近魏榮光,在他身上嗅見的就是這種花香,淡到無以捉摸,像是骨子裏攜帶的胎記。

屋前的台階上染著褐色的藥渣,陶阿姨提醒她不要踩到,她倒不介懷,腳步輕靈地踏過。屋中的陳設隻會比她預想得更加陳舊,就連喜氣的年畫也透著暗沉,一張有些年頭的木桌靠牆擺著,上麵放著一台老電視和一隻很有古董氣質的座鍾,散亂的秒針聲聽起來隻覺非常緩慢。

左側是兩扇開著的房門,其中一扇傳出斷斷續續的咳嗽聲。陶阿姨循聲走去,打開房裏的燈,“阿婆,好點了嗎?我們來給你送吃的了……”

吳若初規規矩矩地跟在陶阿姨後麵進了房間,床上的老人聞聲抬頭,用渾濁的眸子打量著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