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的職業敏感,海浪簌簌搖動,樹葉大規模戰栗起來,她似乎察覺到某種變幻的紅光照亮了遠處的天空,甚至無需眼耳口鼻的反應,她也能接收到大事不妙這一訊息。
“警察來了。”莫語冰閉了眼睛,用不著她多說,墨鏡男子他們也做出了判斷,荷槍實彈的警察出現在視野邊緣,商船上的買家當即作出指示,將船掉頭開走,從始至終,這艘船沒有沾到毒品的一點皮毛,自然可以撇清脫身。
墨鏡男子咬了牙,眼裏的寒光像是劇毒的蛇信子一般掃出,一柄手槍直捅到莫語冰脖子上,“你報的警!是你報的警!不然就是那個小警察在暗算你!”
“不是我。”莫語冰在那把槍的作用力之下拗著頭,“我沒有報警,你知道我不會那樣做……他也不會。”
現在不是揪出叛徒的時候,警察正在迫近,墨鏡男子等人試圖將箱子扔進海中,可是根本來不及,大批警力已經湧了過來,吠叫的警犬撲向了被強行打開的箱子,轉瞬撕咬開一包包濃烈的香料,大把白色的粉末鹽粒抖落出來……
董灩的倉庫也遭到警察破門而入,倉庫裏還儲存著少量的海洛因和可卡因,在劫難逃。
警方鳴槍示意,墨鏡男子他們立刻舉槍與警察對峙,莫語冰站在那裏沒有任何動作,她明白自己是逃不掉了,她這一生又何嚐逃掉過什麼。若她束手就擒,牢獄生活將會比死亡更加可怕,可若是負隅頑抗,也不可能有絲毫出路。
“算了吧。”莫語冰臉色灰敗,看向墨鏡男子,“放下槍吧,我們沒辦法了。”
無數槍口對準了他們,無數正義的眼睛剖視著他們,高舉的喇叭正在說著他們的罪狀,說著警方對他們的控製,說著這世界將會對他們待之以仁,隻要他們放下屠刀。莫語冰認出了警方的領隊恰是在劉局長手下最為俯首帖耳的一名幹警,周圍黑壓壓幾十來號武警,密密匝匝的光亮肩章後顯現出一張姣美麵容,那是劉局長的女兒劉菁。
劉菁隻是個資曆尚淺的刑警,本不該出現在這裏,可莫語冰很明白,眼前的場麵正是劉菁想看到的。搶走她愛人的邪惡女毒販,終於要降服在天網恢恢之下,世上再也沒有比這更大快人心的事。
劉菁激動地盯著莫語冰煞白的臉,那白色像是被踩髒的殘雪,無限醜惡。然後退到了後麵,取出手機撥了鄭煦的號碼,急不可待地想要讓他看看這個女人的真麵目。
“鄭煦!我們把董灩的人堵在了碼頭上,他們在交易毒品,被我們抓了現行!”她聽見四周有摧枯拉朽的寒風,鄭煦那邊也傳來了尖如鑿耳的風聲,“董灩這次是真的倒了!莫語冰也在那些人裏麵!你早該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我爸爸昨天剛得到情報,說他們會在今晚交易,果然沒錯!我們又拔掉了一根毒刺,我們贏了!”
鄭煦沉默了許久,劉菁甚至疑心電話的信號出了問題,四周似乎都是空的,除了暢行無阻的悲風,什麼也沒有。
半晌,鄭煦說話了,他的嗓音在風聲掩映之下變得微弱,“為什麼我不知道?”
劉菁緩緩道,“你和莫語冰關係密切,局裏有意讓你避嫌……鄭煦,如果你早就知道今晚警方會來抓人,那我們一定不會得手,我說的沒錯吧?”
風聲更大了,電話那頭傳來掛斷聲。墨鏡男子及其隨從仍舊舉槍拒捕,不信回頭是岸,在他們身後,隻有一浪疊著一浪的海水,深黑色的波濤像是塗著苦膽毒汁的巨舌在吞吐。
警察領隊的喊聲在喇叭中變得詭異而怨毒,不像是真人發出來的,“如果你們繼續執迷不悟,後果自負!”
“哈哈!你們警察都是些窩囊廢,有種就衝上來逮我啊!我倒了,隻要還沒咽氣,也會打得你們腦漿亂飛!”墨鏡男子笑得氣都喘不過來,持槍的手緊了緊,腳下卻虛晃著後退。
他也知道大勢已去,什麼都無力回天了,他逃不出警察的手心,但至少可以讓那隻手落下點殘廢,就算他死,也要拉幾個警察一起進棺材!
莫語冰並沒有放棄勸說墨鏡男子放下武器,但她私心裏還是希望這次能逃得出去,她也不想成為警方的甕中之鱉,最主要的原因在於,她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鄭煦,她沒有辦法再看他的眼睛,那雙堅如磐石的、屬於警察的眼睛。
墨鏡男子不斷退後,一排隨從們也跟著他後撤,莫語冰別無選擇,隻能與自己的陣營同步行動,風浪卷上了碼頭,排山倒海地淋透了他們的衣服,蝕骨的寒冷夾雜著身上吃緊的汗,如同冰火交鋒。
就在這時,警察後方突然傳出一個嬌嫩而欣喜的聲音,“鄭煦!鄭煦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