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她還活著(1 / 2)

女人戴著一頂粗枝大葉的草帽,臉上蒙著一層罪人般的灰色麵紗,徐恩硯看不到她的臉,但他又怎會認錯她?全世界都在他周圍消失了,他什麼也不知道,除她之外,他看不見任何東西……

天地急旋,耳邊乍靜,連心跳聲都變得吵擾,徐恩硯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發抖,是不是快要不受控,她還活著,他終於還是找到了她!她的右腿怎麼了?沒關係,沒關係……隻要她還活著!

幾乎是同時,廖子君也看見了他,步子一滯,而他直覺地微微一掙,脫開了唐櫻挽住他的手。

他和子君隔著一小段距離兩兩相望,中間橫亙著山水光陰,他害怕她掉頭走開,但她竟突然向他走來了。

她拄著木製的拐杖在他和唐櫻麵前停步,看了看他,又望了望唐櫻,好像沒有認出這兩個人,一雙毫無情緒的眼睛露在麵紗之外,“請問你們有沒有看見一隻小狗,不對,是老狗,它叫小西,毛是灰色的,瘦得皮包骨頭,你們有沒有看見它往哪裏去了?”

小西……怎麼可能?

早在恩錦離世時,小西就已滿十二歲,如今不可能還在世,而且,它也不是一條灰色的狗兒。徐恩硯沒說話,隻是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廖子君也不懼於與他對視,但眼神純粹是在禮貌的路人範圍之內。

唐櫻對於小西這個名字當然不陌生,她震驚片刻,很快就看出了眼前的女人是誰。

其實唐櫻總共也沒見過廖子君多少次,本該認不出裹了麵紗的她,但身旁的男人是如何丟魂失魄已不難察覺。唐櫻要穩住局麵,隻得先穩住心頭的慌懼,矜持地搖搖頭,“我們沒看見這隻狗。”

“哦,謝謝。”廖子君高難度地欠了個身,移動拐杖朝前麵的小路走去了,她速度很快,明明隻有一隻腳,邁步卻那麼急那麼絕,甚至沒有一點要摔倒的跡象,她打小跳舞,平衡感一直很好。

她的身影很快隱進了樹林,徐恩硯怎會容許她消失?

明知自己必須顧及身邊人的感受,但他不能讓她就這麼走了。

他甚至沒勇氣大聲喚她,向著她的去處剛一邁步,卻被唐櫻拽緊。

“別去……”這近乎是哀求了。

恰在此時,兩人身後忽然跑上來一個中年婦人。

婦人喘著氣從他和唐櫻中間借過,念念叨叨地喊著,“小姐,小姐……別找了,讓小西走吧,這都是天命……”

婦人一點也沒有注意到徐恩硯,直到他搶身攔在了她麵前,“周……周媽?”

周媽詫異抬頭,表情先是一震,然後是迅速地一冷,她遠遠瞥了一眼廖子君的方向,那抹紫裙已向林間飄逝而去,短短一刹便不見了蹤影。

周媽轉回臉來,不鹹不淡地衝徐恩硯請了個安,“徐少爺……沒想到在這兒碰見你。”

徐恩硯自是不肯放周媽走,他歉然抬起眼與唐櫻相視一下,“唐櫻,我碰到……以前認識的人,就說幾分鍾話,你在這兒等等我好嗎?”

如果這時換作是廖子君,肯定就乖乖地聽話了,子君從來不曾逆反他,也不會管著他,但唐櫻畢竟不是她,反而上前一步,衝周媽點了下頭,“你們有話就說吧,我沒什麼不能聽的,是關於子君姐的對嗎?恩硯,需要我替你問嗎,子君姐的腿……是怎麼回事?”

一陣涼風滲過樹葉,發出密密機杼聲,周媽不情不願地將兩人帶到一棵可作屏障的繁樹下,靜了許久,才低聲而直白地說起,“我本來不想跟你們多說,但你們應該聽聽小姐都受了什麼苦。小姐的右腿,是被軍事基地的電網所傷,已經截肢了,以後她再也不能跳舞了,她是那麼喜歡跳舞……徐少爺,這筆賬難道不該算在你頭上麼?”

廖子君隻身攻破軍事基地後,帶著一身的槍傷從電網一角的裂口爬出,卻因右腿觸電而墜入昏厥,無人來營救她,她的男人早就坐上唐家的輪船溜之大吉,她的家人全都被她所害,她好似一柄沾滿自家鮮血的鋼刀,被用鈍用殘了,棄置在那裏。

瀕死前,她感知到一條喘著熱氣的小舌頭舔了過來,剛替主人送了終的小西趕到山上來尋她,用牙齒將她拽出了電網的破洞,那一口老到快要脫落的狗牙就這樣咬住她的衣服,毅力驚人地將血涔涔的她拖到山林裏去。

在追兵抵達之前,體力幾乎透支的小西竟飛奔找來了同在山間尋覓子君的周媽,一人一狗合力將子君救出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