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榮光聽了卞總的激陳,正中下懷,轉頭就把這番話裏的意思換了種比較中聽的修辭傳達給警方,胖警官卻沒有當回事,把這說法視為詭辯,“他們袁家人真行啊,父子反咬,骨肉相煎!我大開眼界了!”
警察走了,四下無人之時,病床邊的主治大夫在聽說了卞總的想法之後,忽然愣怔道,“這麼說,梁董體內的毒物,也可能是……袁勁下的手?”
話音未落,梁忠文突然毫無鋪陳地雙手暴起,發力將床邊的輸液架子擲向牆壁,吊瓶在白牆上撞得粉身碎骨,誰也不知道一個中風的老人如何會有這樣的勁力。
梁忠文臉上扭成一團,無比的痛苦絕望,“我做了他快三十年的父親,把他當成自己的親生兒子,盡心教他,為他付出!結果呢,我把他養成了一條賣父求榮的惡狗!”
主治大夫忙說,“梁董,我會去向警察說明的,袁總是存心害你,才會給你投毒,嫁罪於你……你是被冤枉的……”
“即使你說出來,又能改變什麼?”梁忠文流著淚微微一笑,“我們有證據嗎?袁勁那小子難道不能想出其他的借口?比如,他是因為痛恨我的脅迫,才對我下了毒……這件事除了讓他判重一點,也沒有別的用處,更不可能替我洗刷冤屈……可他判得再重,我也不會覺得高興,何必呢……何苦呢……”
梁忠文反對將投毒一事透露給警方,主治大夫雖覺不妥,但是,考慮到病人的情緒,於心不忍,便暫時答應了下來。
不過,魏榮光能夠設想,將來的某一天,袁勁一定還是會被控投毒,無論如何也逃不掉。對啊,梁忠文已經沒有那個能力去封堵誰的口了,主治大夫並非他的心腹,隻要有些法律意識,斷不會把此事深藏在心。
雖然投毒證據是沒有的,但邱燦華必會毫不吝惜地提供證詞,這樣一來,袁勁不多關幾年也就放不出來,魏榮光也算是一石二鳥,讓袁氏父子一並泥足深陷,外人卻會以為這不過是一場父子之間的內鬥,沒有任何人會懷疑到魏榮光頭上,因為他一直是忠臣二字的代名詞。
遠隔重洋的卞總終究為梁忠文出了一份力,找了幾位熟識的法律顧問過來,然而遠水解不了近渴,梁忠文在國內甚至本市的大多數朋友反倒不太願意出手援助了——他們畢竟和徽野打了那麼久的交道,對梁董在袁氏企業的拚鬥生涯多少有所聞詳。那篇亦真亦假的網站報道出爐後,川劇變臉見風使舵者大有人在。
誰都知道,梁忠文確實曾和袁賀雄有過勢不兩立的權力對決,既然新聞中的大部分內容都是有現實基礎的,就不能說它是空穴來風。若再顧念“友誼”去幫梁董開解,或許會被媒體貼上串通一氣的標簽,為了保證自己絕不被貼上這種標簽,他們甚至開始大說梁忠文壞話,唯恐天下人把自己和他劃為一等。
魏榮光登門的時候,也被他們擋在門外,向來一副好口才的魏榮光,這時卻莫名使不出舌戰群儒的技巧,笨拙地求了幾句情,自然轟不開人家的門,也就兩手一攤打道回府了。
這時,警方的取證已經完畢,開始長駐醫院審問梁忠文。魏榮光在他們分心之際,著手為徽野的資產重組做準備,上次,他在那份股權轉讓書上蓋好了梁忠文的印章,消解了袁氏父子的絕對控股權,徽野的股價在那之後略微回升了,員工也不再頻頻被挖走,可是,就在這個緩勢而上的複活期,兩名董事會成員竟然攜手賤賣股份,插翅欲逃。
魏榮光聽說此二人也曾與聶家建立了不清不楚的私交,怕被警察蔓引株連,隻得三十六計走為上。他們退股的消息傳出後,羊群效應之下,又有其餘小股東競相效仿。
魏榮光趁勢而為,在董事會裏放了話,說自己要替梁董守住公司,接著,他用了吳若初留下的信用卡,將上述股份全部買下。
為了不讓警察對資金的來源起疑,他又在委托人名單中找到一位信托機構老板,請求對方以信托的名義將這些錢洗淨。
買賣完成後,魏榮光的股份飛躍而起,遠超袁勁,占公司的百分之三十以上,一旦梁忠文日後獲刑,被法院剝奪財產和股權,魏榮光就會成為徽野的最大股東,也是實質上的主人。
魏榮光僅花了五年時間,從齒輪末端的無臉員工,坐到今日的董事會最高位,所有人都看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