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安詳相伴(1 / 2)

魏榮光立在旁聽席中央,一張口幾度開閉如同要說些什麼。法官在詢問,身旁眾聲嘈鬧,公訴人交耳密談,被告席上的一眾犯人也是各有訝惑之色,唯獨戴著手銬的梁忠文沒有表情,沒有嘴型和動作,隻是眼神肅然地望著他。

魏榮光感到那眼神就像一隻溫實的手掌壓在自己頭頂,恍惚重回父子初見時,父親克製著情感,淡淡撫摸著他的腦袋,不住地說,“小榮,小榮真乖……”

“小榮真乖。”梁忠文在被告席上無聲相告,“聽爸爸的……聽爸爸的……”

魏榮光被那隻手掌推著,緩緩坐回了旁聽席。

法官宣讀一審判決結果,梁忠文以參與軍火和毒品走私罪與脅迫教唆罪,被判處無期徒刑。

塵埃落定。

……

在一審的所有犯人之中,袁勁的量刑最輕,被判了五年零六個月,本來已屬萬幸,但他還是異常不滿地提出了上訴,並在上訴時期申請保釋出獄,等候二審。

當時梁忠文已在保外就醫中,袁勁懷著一片報恩之心前來探視,卻遭到了梁忠文的斷然拒絕,連個麵也沒見上。

袁勁有些不明所以,但馬上就領悟到,這一定是繼父仍在做戲給警察看,便也不再往醫院跑了,而是轉頭去處理一些令自己關心得茶飯不思的事情。

早在刑拘期間他就聽說了徽野的改朝換代,魏榮光的股份已經不聲不響地超出了他許多,且不論他還是戴罪之身,就算以後刑滿釋放,徽野分給他的也隻會是一點餅幹渣了。

梁忠文的全部財產都已充公,股權也必將強製拍賣,不可能留給繼承人一分,這樣一來,即使袁勁從獄中熬了出來,也不過是剛爬上岸的一條落水狗而已,這萬萬不是他想要的結局。

有個念頭在他腦中馳騁了許久,當夜,他悄悄造訪了市圖書館,塞了點小費向工作人員索要到了二十五年前本市晚報的一些存刊。

袁勁以自己極其精明犀利的眼光瀏覽了一張發行於那年感恩節後的舊報,在社會版捕捉到一處豆腐塊大小的罪案新聞:淩晨有人在海邊的一棟廢木屋中,發現了一具被砸爛頭部的男性屍體,經查證為某袁姓華商的長子,前不久剛剛歸國經營家族副業,同妹妹和妹夫一起生活,現場無凶器,無特別指紋,隻有距離木屋約兩裏處的草叢裏,遺落著一件沾有被害人鮮血的女式外套。

袁勁知道這則新聞說的就是舅舅袁賀雄的案子,案發那天確實是感恩節,自己在國外跟著半死不活的外公過節,媽媽卻連個祝福的電話也沒打回來,一點都不念著她的兒子。

他又翻到兩日之後的報紙,上麵的後續報道不看不打緊,一看幾乎令他驚跳而起:

一名魏姓女子今晨走入警局自首,稱被害者袁某某是遭她毒手。

這恰恰是袁勁苦思已久的一道謎底。

他還在拘留所裏的時候,曾反複憶起邵局長說過的一件事——聶太太在警局檔案室裏,查閱過袁賀雄一案的舊資料。

試問聶太太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和袁家人毫無來往,唯一的交集隻在於魏榮光。殺害袁賀雄的女人居然也姓魏,如今袁家覆沒了,魏榮光卻成了坐收漁利的第一人,這些碎片環環相扣,難道會是巧合?

魏榮光竟然和二十五年前的那場殺人案有關!這是否就是他接近袁家的目的?

袁勁放下報紙取出電話,抖簌簌地撥下了一個號碼。

“盧經理,是我。”袁勁狡笑,“我想見見你,跟你做筆大好的買賣。”

高價聘請來的護工從砂鍋中舀出一碗清而不膩的雞湯,攪了攪,送遞到梁忠文的嘴邊,湯上漂浮著幾朵藥用的茶樹菇。梁忠文說聲“謝謝”緩慢喝下,含笑的目光一直不離病房外的魏榮光。

魏榮光正在門口低聲跟主治大夫探討病情,不曾往父親那邊看上一眼。大夫帶著喜色說道,自從庭審結束後,梁董的情緒整體上舒解了許多,飲食和睡眠質量都很好,中風的左半邊身子也複健得不錯,真可謂否極泰來。

床邊的護工聽見了一絲話風,從鼻子裏出了口氣,立馬將熱滾滾的雞湯灑了半勺在梁忠文輸液的手背上,自詡為道義上的巨人,力所能及地懲治了一下這個販賣軍火毒品的老壞蛋。

梁忠文吃痛,微吸了口氣,這音量本不該驚擾到談話中的人,但魏榮光立刻就發現了,幾步走了過來,“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