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雅能知道這件事,不然是時緒等人透露了,殷鳩將手頭上的卷軸放下,抬眼靜靜地凝視著玖雅的瞳眸——那對與她早逝的獨子一模一樣的眸子,仿佛能將她帶回十幾年前平靜的生活,丈夫健在,兒子也健健康康。
但下一刻她便意識到這些都是腦海虛構的幻境,現實就在眼前。
玖雅直視她的眼,直眉楞眼地問:“祖母,父親是如何被發現的?”
這件事過去了十七年之久,然對於殷鳩而言仍然如新,她默不作聲地闔上眼再睜開,落幕的是恍惚而哀涼的惆悵,登臨的是淡泊而清幽的鎮定。
她緩緩道:“菲聃和我無多大關係,隻是都喜歡上同一個男人,便牽扯上罷了。若真要說起來,我倒像是有罪的那一個。”說罷她微微地抹出一絲不明的笑意,卻不是怡然自得,而是淺淡的涼。
“無論如何,在她看來我就是那個插足的人。你的祖父本對她無意,隻是菲聃太過強勢,年輕時也是死纏爛打——這倒不是貶低她的意思,那時候敢追意中人的女性很少,她便特立獨行了些,那會兒牧翎待她也好,我們都挺羨慕她的,以為她追求成功了。”她篩選出半成品丟棄一邊,一麵工作一麵講述,好似隻是在講一個故事罷了,絲毫不在意玖雅的神情,“不過牧翎最終受不得了,把我拉出來擋箭。”
她露出無奈卻隱含柔軟的眼神:“我和牧翎早在此前認識了,那會兒還是我帶著他回到林地精靈族的,他不識路,有求於我便帶著他到精靈族了,哪知道這些後續呢?加上他經常幫我背鍋,這事我便默認了,菲聃知道了,便一直針對我。”
話音剛落,半晌不見殷鳩繼續往下說了,玖雅疑惑地問她:“可你怎麼會相信她說的話?”
殷鳩歎了聲:“這件事過去了這般久,我怎麼會覺得她還記恨我?她因為身在巫師家族不得隨意嫁娶,後來發現牧翎是個混血者,好似放棄了這心思,再後來也常助我,我生下清和時,她也是知道的。那時候的我不信她,還能信誰?”
“加上她所言不虛,清和在一年後便正常了,隻是徹底成了個外露的混血者。”殷鳩道,“清和現出了異瞳,菲聃又在我放鬆之際倒戈相向,將清和暴露了。這一切都把我打得措手不及,我比不上她的狠辣,自然落了如此下場。”說罷苦笑了聲。
玖雅:“所以你不想回去是因為她麼?為什麼我和母親回去,她沒有發覺?”
“我不想回去是因為那地方害死了我的丈夫和獨子,我不願麵對罷了。菲聃不知道是因為你們住的是母家祖宅,而我在那時也不知道璃娜的存在。”殷鳩苦笑道,“清和瞞我瞞得緊,他喜歡璃娜,但璃娜是個孤兒,加上他的身份不能示人,我想他不願意讓我失望吧……他的身份注定了不安穩,璃娜和他很難說會不會相依一生。”
“隻是我沒想到還有你。”殷鳩說時柔和地凝視玖雅,抬手揉揉她的頭頂,玖雅如今生得比她高了,也比她年輕,更有朝氣,就像清和十六歲時的朝氣蓬勃,眉眼間盡是年輕人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