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二與銅三鬥得火熱,一時之間難分高下。錫五本閑坐船頭看書靜等,忽心神不寧,莫名煩躁,便取出一黑色龜殼,置三枚銅錢於內,心有所念,搖出銅錢,記下爻畫,反複六次,得出卦象,卻是下艮上離,為旅卦。錫五見卦心驚:“旅焚其次,喪其童仆,貞厲。我等此次遠行頗為不順,如今即將歸島,卻得此卦,怕是島中有變,宜速歸。”
錫五飛身上空,朝著銀二銅三大呼:“兩位兄長快快停手。適才弟占得一卦,少主和四哥恐有劫難,我等須速速趕回!”
銅老三仍不肯罷手,嚷道:“島上能出什麼事?你休想拿話來哄俺!”銀二卻對錫五的話深信不疑,抽身而退,又朝銅老三罵道:“不打了!你這渾人怎這般不分輕重,老五的占卜何時出過錯?此刻先回島,以後再收拾你!”罷便回了船。銅老三臉上有些掛不住,嘀咕道:“回島便回島,莫以為俺是怕了你。”
眾人都上了船,錫五全力禦駛苦舟,飛速往逍遙島而去。
逍遙島上,兩尊法相已鬥在一起。奔兒波與奔兒浪合體後祭出的法相高約四丈,氣勢也壓過了鐵四的八臂修羅,揮舞著利爪如泰山壓頂一般直撞過來。鐵四驅動修羅法相全力相迎,竟在對方撞擊之下退了半步。鐵四心道:“萬不能讓它撞上石樓!”此時,修羅法相的四條手臂已被那巨妖法相的四隻利爪按壓住,另四條手臂則持利刃朝巨妖的雙頭砍去,那巨妖法相竟和真身一樣,嗖的一聲,便將頭縮進了龜殼裏。一招未成,鐵四順勢將兵刃下劈,欲斬斷巨妖的四爪,錚錚四聲響,刀鋒碰上鱗甲,原本削鐵如泥的神兵竟未能傷其分毫。鐵四心內駭然:“這海妖合體後實力已甄境巔峰,屬性為水,克我的火,攻防已在我之上。除非我能再渡一劫,否則萬難勝他。”在巨妖的重壓之下,修羅法相被徹底壓製住,無法再挪動半步,身上的火焰也熄滅了不少。奔兒波浪又逼近鐵四身前,仗著自己刀槍不入的身子將其死死抱住,又朝一幹妖喝道:“孩兒們,上去把那兩個該死的人類殺了!”
眾妖得令,一擁而上直奔石樓而去。奔兒波浪大笑道:“鐵老四,你就這樣老老實實的待在這裏看你家少主如何被我的兒郎們千刀萬剮吧!”鐵四被奔兒波浪死命纏住,用處全力也未能掙脫,見數十海妖已近樓前,口念聲訣:“兵陣,開!”便見那修羅法相的一顆頭顱張開大口,嘴中顯出一道陣法靈光,數百樣兵刃傾瀉而出,齊齊射向那些海妖。眾海妖哪見過這等陣仗,想要躲閃,已來不及,頃刻間便死傷大半。兵刃落地之後,鐵四再念聲訣:“兵符,開!”修羅法相的另一顆頭顱張口吐出一道符籙,那些之前射出的兵刃便像有了生命一般,自行騰空而起,追殺那些還活著的海妖。半刻之後,符力消失,那些兵刃跌落在地,卻仍有三個實力較強的海妖活了下來。鐵四正開口念第三聲訣,那三個海妖已趁機奔進了樓內。
樓上的少年見海妖終是闖了上來,雖心下慌亂,卻神色不變,執劍在手,已做好了應敵準備。老仆挺直了背脊護在了他身前,慨然道曰:“老奴今日就算豁出這條命,也要護陛下周全。還望陛下以下社稷為念,早日奪回帝位!”罷便直接撲向了三個海妖。這老仆看起來風燭殘年的模樣,卻也有地境巔峰的修為,出手時極為狠厲,一手鷹爪功將抓、打、掐、勾、拿等招式使得如行雲流水一般,同時金屬性元力湧入手掌,兩掌如鐵鑄一般,觸之則傷。那三個海妖心防備著老仆的鷹爪,一時之間竟分不出身來對付少年。少年有心助戰,可地境的戰鬥,又豈是他一個從未經實戰的玄境修士插得上手的。
老仆初時以一敵三,猶占上風。待到他將十二路行拳和五十路連拳使遍,已開始氣力不濟,漸漸被那三個海妖穩住了陣腳。三柄鋼叉開始顯威,伴著水波流動將老仆困在垓心,半刻之後,攻守互異,老仆身上已盡是被鋼叉刺傷的血洞。少年痛呼:“劉老!”挺劍前來相助。老仆回身一掌將他推開:“陛下速去樓頂,靜等鐵大人騰出手來護你。老奴尚頂得住!”
少年知自己在此,劉老投鼠忌器,反倒礙了手腳,隻好含淚登上了樓頂。此樓立於懸崖邊上,隻有西麵一個入口,正是鐵四與奔兒波浪戰鬥的地方。其他三麵下方皆是懸崖峭壁。上了這樓頂便是入了絕路,除非劉老能全滅那三個海妖,或是鐵四能殺退了奔兒波浪,但顯然勝算都不大。少年望著幽藍的北冥,心沉入了海底,這還是他十三年來第一次遭遇挫折。以往總聽金公他們誇讚自己賦絕頂,雖未沾沾自喜,但也自視甚高。十一歲入玄境,如今已是通了四脈,想來十五歲前便能入地境,可真當對敵,才發覺自身的弱,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又何談登臨巔峰,重整地?少年不禁對自身產生懷疑,對未來生出茫然的情緒。
少年走後,老仆再遭重創,已是岌岌可危,但仍不肯放手,死死將三妖拖住。可雙拳難敵六手,越到後來,老仆氣息越弱,已是拖不住三人。一妖脫身離了戰圈,向樓頂奔去。老仆轉身阻攔,不防身後一鋼叉直接刺穿了後心。老仆口中湧出鮮血,氣息越發委頓,知道自己再也無力戰鬥下去,眼中露出決然的目光,壓榨出體內全部的元力,雙掌齊出,化掌為爪,回身搏命一擊,抓住兩妖咽喉,兩柄鋼叉也同時插入了老仆瘦骨嶙峋的身子。老仆慘笑道:“沒想到最後竟是兩個妖陪雜家共赴黃泉,可惜挨不到陛下登基那一了。”罷,雙手全力一握,抓斷了兩妖脖頸,一人兩妖同時氣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