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
H市最繁華的街頭,屹立著一座小小的咖啡館,悠揚的小提琴聲從裏麵傳來,飄出好遠。室內與現代社會大相徑庭的歐美古樸裝飾,彌漫著淡淡的泡芙奶香味兒。
我在咖啡館拐角處一張單人桌,坐著可移動的原木圓凳,背靠著貼著花紋淡色瓷磚的牆壁,手拿著剛入手的最新小說,很愜意。我喜歡這家咖啡館的原因很簡單,它很樸素,很愜意,讓我很舒服。
每來到這裏,我就像到了另一個家,店主也很樸實。對了,這家店的名字——“有緣再會”。
有緣再會?多少年前,也有人對我這樣說,那時我站在他的身後,紅了雙眼。緊咬著嘴唇,望著他那消瘦的背影,在一簾雨幕中慢慢消失。
怔了片刻,我回過神來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自嘲的笑了笑:都幾年前的事了,還在這裏念念不忘,有意義嗎?那時的人和事,已經慢慢走出我的視線,那時的笑臉,再也無法出現在我眼前。
眼前的文字漸漸變得朦朧,眼眶裏充滿了晶瑩的淚珠,我很厭惡這樣的自己,恨不得狠狠地罵自己:“沈悅!你是狗嗎?人家都已經不要你了,你還要死皮賴臉的倒貼嗎?你為什麼這麼做,他有什麼好?他是毒嗎?你被他下了蠱嗎?忘了他,忘了他!”
罵著罵著,我趴在桌子上嗚嗚的哭了起來,淚水浸染了雪白的紙張,留下了一片片抹不掉的痕跡。
店家或許很不解,本來好好的姑娘,怎麼看書看哭了呢?
我避開周圍人的目光,隻管著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隔著朦朧的淚水,我瞧見了被淚水浸的皺巴巴的書、還未喝完的橙汁……以及,一個越來越近的身影。還沒有反應過來,一張麵巾紙就迎麵貼到了我的臉上。
還有冰冷的一句話:“別再大庭廣眾下丟臉。”
我迅速擦幹了眼淚,眼界裏卻隻剩下一道漸漸離去的西裝革履。“道貌岸然!”我在心裏加進了這一句話,撩起袖子,迅速擦幹了眼淚,我覺得我永遠也不會喜歡毒舌男的。
再也沒有心情繼續在這裏陶冶情操了,我粗暴地將本子磨平揣在懷裏把麵巾紙扔到紙簍裏準備走人。店家是一位上了年紀的爺爺,蓄著一小撮胡子,不慌不忙的結賬著,可卻那麼的仔細,要算上三五遍才肯罷休。不過來到這家店的人們,大多數都是習慣了他的這種速度。
店家結賬的片刻,我呆呆的望著窗外,透過厚厚的玻璃,大街上的風景顯得格外模糊,形形色色的人朝著不同的方向前進,五光十色的霓虹燈不斷地閃爍著。
在我的世界裏,街道是安靜的,虛偽的繁華隻是一時的假象。
突然,我的瞳孔緊縮,人群裏攢動著一名身穿白襯衫的男子,走的不緊不慢,我看不到他的正麵,撲麵而來的熟悉感卻瞬間將我淹沒在大海。我飛快的向外衝出。隻剩下店家的聲音在我耳邊回蕩:“小姑娘!小姑娘!你不要錢了?”摔在地上的mp3似乎發出了一陣壞掉的電流聲,以及用力過猛大門發出的巨響。
這些,我都聽著,卻未回頭,在我的生命裏,這些比不上那人的一撇一笑。
我抓住那人的手臂,那人驚得轉過頭來。那人好像是一名普通上班族,戴著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鏡,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但皮膚上很多粉刺,看上去很令人討厭。我倏地放開手,結結巴巴的道了歉,失落感再一次把我推向遠方。
也對,怎麼會呢?他正在接受良好的教育,沉醉在文藝的熏陶中。哪會,哪會在意我這麼一個小小的人物呢。我低著頭,臉上又濕漉漉的,濕濕的液體留下臉頰,滴落在滾燙的馬路上。
頭頂的烈日依舊散發著它的光芒,我站在原地,卻未有勇氣擦拭臉上越來越多的眼淚。捧著一顆千瘡百孔的心,正準備回到咖啡館取東西。
“月笙,為什麼要在街頭亂晃啊?我可以叫司機來送我們去的,很方便的。”脆如黃鸝的聲音響起,我猛然回頭,隻見不遠處的樹蔭下,一男一女融洽的交談著。
他們並沒有看見我,我卻看見了他們,幾年來的思念噴湧而出,我躲在一旁的角落裏蜷縮著身子,捂著嘴巴,抽噎起來。即使沒有看到他的臉龐,我也知道,那是我每天夜裏纏繞著我的夢魔——顧月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