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大人,醒醒嗨?”沈芩伸著五根手指在鍾雲疏的眼前晃來晃去,“嗨?醒醒嗨。”
“……”鍾雲疏從震驚過回神,默默移開視線,“外麵化雪很冷,把陳娘給你訂做的棉襖穿上,我在外間等你。”
沈芩麻溜地洗漱更衣,又隨便給自己梳了個麻花辮綁好,再把自己穿成一頭熊,從暗格裏取出雙肩背包背好,問:“鍾大人,回掖庭嗎?”
“吃食溫在暖爐上了,先進一些,別餓著。”鍾雲疏背對沈芩,站在花窗前。
沈芩乖乖吃完,一邊讚歎彩雲和雷夫人的用心:“幸好她們早有準備,不然凍得硬梆梆的芸豆糕,咬一口直掉渣。哪有提前溫好的芸豆糕好吃?又香又軟糯。”
鍾雲疏沒有說話。
沈芩吃完最後一塊芸豆糕,看著鍾雲疏緊繃的背影,再看著空空的糕點匣子,猛地想到一樁令她難以置信、卻不得不信的事情。
錢家的機關盒,藏了各種紙片,到現在還封在掖庭一層、鍾雲疏的住所木板牆內。
沈家的機關盒,同樣藏了各種紙片,現在全擱在她的雙肩包裏。
空的機關盒、空的糕點匣,讓沈芩的跳躍思維激發得無比活躍:“鍾大人,前戶部尚書知道錢家會遭遇大禍,所以提前購置了機關盒,藏了那些東西。”
“不對,定製機關盒至少需要提前半年訂貨,藏起沈家診箱和密方、並在機關盒裏預留紙條,需要更長的時間。”
“我爹爹也知道沈家即將大禍臨頭嗎?不然,怎麼會有機關盒和預置的紙,還有留給我的絕筆信!”
“還有毓兒,為何會在錢家落難之前走丟,還剛好被你遇到,毓兒抱的手鞠球裏藏著錢家的機關盒,他的那些提醒手勢……”
“雖說無巧不成書,可是這些加在一起,未免也太巧了吧?”
沈芩捧著又有些隱隱作痛的腦袋,不斷深呼吸調節情緒,哪有這麼多早知道?如果真的早知道,是不是兩家都不用出事,都不會敗落了?
更讓她奇怪的是,鍾雲疏幾乎與花窗融為一體的沉默,她知道自己在他麵前充其量就是不笨而已,她能想到的事情,他怎麼會想不到?
沈芩走向花窗邊。
映雪的光鏤進來照著鍾雲疏的臉龐,堪比精心雕琢的塑像一般,顯出近乎白瓷般的淨透膚質,襯得唇色更紅潤,濃密纖長的眼睫低垂,投下淺淺的陰影。
他不對勁。
沈芩心裏莫名有些忐忑,這個小氣鬼平日才不會這樣大大方方地給她看,這種近距離觀察,基本兩秒結束,決不會超過三秒。
可是,她已經站在這裏至少三分鍾了。
要換成平日,沈芩肯定會開心地去調戲他,可是現在,她注視著他,完全沒這種想法。
忽然,一個念頭電光火石地劃過腦海,驚得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鍾大人,”沈芩站到鍾雲疏的眼前,視線沒有半點遮掩地直視他,“其實,你也早就知道了吧?”
鍾雲疏沒有回答,隻是凝望著她,微一點頭,眼底滿是苦澀和隱忍,又是那位背負著重壓的他。
沈芩身形一晃,一瞬間仿佛被海嘯大浪吞噬的船隻,激烈起伏,隨時可能粉身碎骨。三觀盡碎,卻又在極短的時間內重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