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青石板的路上，粉紅色的高牆卻把他們環住，若不是偶爾看見一扇門，還以為自己一直停留在原地。
偶然看見禦花園一角，想起來自己入宮的時候還在那裏刨過土。粉色高牆上被刮了一道長長的線，她覺得奇怪，覺得有些熟悉，這才想起，那是自己淘氣的時候拿著石子在牆上畫的。
“哎呀。”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絆了一個踉蹌，頓時覺得重心不穩，眼看就要摔一個狗吃屎，卻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鼻子間是淡淡的熏香，還有有力的心跳聲。
這場景，怎麼那麼像三流小說裏寫的一樣？
當初看這種三流小說的時候，她還有些嗤之以鼻，覺得女主實在是弱爆了，走個路還能絆倒。如今這種事情在自己身上發生，她才知道小說裏寫的是對的，心跳加速，時間靜止，臉紅撲撲的。
“沒事吧？”
“沒事。”
“尉遲將軍怎麼了？”然而她看到尉遲羌一副嘴角抽搐的模樣，還以為他也覺得這也很好笑。
“難道忘了這石頭？”尉遲羌一臉黑線。
石頭？她低頭這才看見青石板中間插了一塊鵝卵石。看起來有點眼熟啊。
然而下一刻，她不禁嘴角抽搐，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嗎？
那塊石頭是皇後用來暗算某個嬪妃的，想著絆倒了她就把它挖出來，結果不僅沒挖出來，還連帶著過路的太監宮女遭殃，每每一個經過，指定要摔一次。沒想到，這次居然把自己給栽了進去。
不過看尉遲羌那副似便秘一樣的表情，猜他也摔了不少次。
夜國王已經下了早朝，現在正在政事房處理公務。
沈緋雲一踏進政事房，便聞到安神香的味道，皇上麵前的小桌上擺滿了公關文疊，一手撐著，另一隻手揉著太陽穴。
似聽到腳步聲，沒有抬頭：“來了？”
聲音盡顯滄桑，她不覺心裏一緊。
抬手正要行禮，嘴唇微張，話卻說不出來。
該叫什麼？父王？陛下？
“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始終沒有抬頭，閉著眼，揉著穴位。
“父王。”
到底還是叫了父王，豈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口。
終於抬頭，眼角的皺紋掩蓋不了他正在蒼老的年齡。
“月國的小子，你先出去吧。”夜王看了看沈緋雲身後的蘇禦笙
蘇禦笙笑如春風，拜了一禮就走了出去。
偌大的政事房隻有兩人顯得有些空曠，夜王直勾勾地看著她，這讓她有些局促不安。
最後還是沈緋雲開口：“十幾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看到你卻像是昨日才見過一樣，卻又像是好久好久沒見。”
沈緋雲抿了抿唇，卻不知道該做何回答。想想，一個養活你十六的男人，視你為掌上明珠，明明知道不是自己的親生骨肉，還一心一意想逃走。麵對這樣一個人，該用什麼心態對他？
“為什麼要回來呢？”
“為什麼不能回來呢？”沈緋雲反問，良久，才發現有些不對，“有些事情父王您是知道的。”
深邃的眼睛像是要把她看穿，他緩緩說道：“很早就知道了，你不是我的孩子。曾經想過毀掉，可是聽到你甜甜的叫一聲父王，卻怎麼也下不去手。後來就想，不過是一個孩子，就當多了一個幹女兒。”
沈緋雲皺眉，心裏很不是滋味。當初以為叫一聲父王不過是一個稱呼而已，沒有什麼感情，畢竟對於父親這個詞早就被淡化了。可是這個毫不吝嗇的稱呼在他眼裏是那麼珍貴，就是這個毫不吝嗇的稱呼讓她活了下來。
“可是有時候又想，你是他的孩子，終究不是我的。你娘親絕代風華，天下為之傾倒，年輕時候的她輕狂自傲，卻不失女兒的柔美。恍惚間，又像是昨天的事。沈清運那時候還是個無名小卒，書到還是了得，但還是不夠看的。誰會知道，你娘親會選擇他，拋棄榮華富貴，拋棄名利，毅然隨他行走天涯。可是誰又料到無名小卒能夠達到一個與我們四個平等的高度，一身了不起的武藝和精湛的言論足以讓他橫走辰國。”夜王不知為何說起了很早以前的事。
沈緋雲雖然早就知道了，卻沒有打斷他。
“後來……”吐出兩個字，沉思了好久才繼續說下去，“後來你娘親不知道去了哪裏，誰也找不到他。我是在樓冉山找到你父親的，一身狼狽，尋尋覓覓，不知道在找什麼。再後來，我帶他帶回了辰國，她成了我的左膀右臂。
樓冉山，是母親隱居的地方，父親恐怕要找的是她吧。隻是為什麼要躲起來呢？
她抬眼，夜王鬢間的白發讓沈緋雲心不自覺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