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國梁和廖鳳仙對視一眼,頗有些惴惴地跟上,順著青石路走進了鬱鬱蔥蔥的樹林。一路上,兩口子也不上來為什麼,就是不敢開口。
在一個無人的地方,許嘉寧停住腳步,轉身直視夫妻二人,眼裏有冷淡的厭倦:“是我之前的還不夠明白嗎?”
許國梁下意識看廖鳳仙。
廖鳳仙彷佛沒看見許嘉寧的冷臉,端著笑臉道:“上次你爸實在不像話,我已經罵……”
許嘉寧打斷她的話:“他不是我爸,十年前你的,出了那個門,我就和你們毫無關係,這十年你們到做到了,我希望你們以後同樣能做到。”
廖鳳仙神情變得尷尬,十幾年的不管不問沒法解釋,她隻能硬著頭皮道:“那就是氣頭上的話,你是我和你爸的女兒,怎麼可能沒關係就沒關係了。”
“能的,等我成年解除收養關係,我們就沒關係了,我會把你們花在我身上的錢,隻多不少地還給你們。”
廖鳳仙:“這爹媽和孩子之間的情分怎麼能用錢來算。”
許嘉寧牽了下嘴角:“你們的目的不就是用錢來算。就按上次他的,兩萬,一年後我給你們。”
許國梁眼睛忍不住亮了亮。
“不是錢的事,我們不要錢,我們就想你能常來看看我們,咱們一家人團團圓圓地吃頓飯。這兩年我和你爸年紀大了,想起以前那些事,心裏就難受,真的,難受。”廖鳳仙應景地拍了拍胸口。
許嘉寧低低笑了下:“你不是不要錢,而是不想隻要兩萬。你想軟化我馴服我,讓我當個好女兒好姐姐,從此掏心掏肺孝敬你們,盡心盡力照顧你的兒子女兒,哪怕結婚成家了也惦記著照顧娘家。”
廖鳳仙眼神閃了下,嘴上道:“不是,你怎麼會這麼想。”
“廖女士,我今年十八歲不是八歲。”許嘉寧注目廖鳳仙的雙眼,她老了,比她矮了,不再是記憶中強悍恐怖的存在。許嘉寧忽然笑了下,原來過去那麼多年,自己仍然記的那麼清楚。
許嘉寧抬手將碎發別到耳後,陽光穿過樹葉落在她手上,上麵的血管隱約可見,整個人透出一種異樣的蒼白:“八歲那年,我信了你們的話,帶著對父母的憧憬來到燕市,我心翼翼地討好你們,幹所有能幹的活,吃最少的飯,隻希望你們喜歡我。”
她聲音十分平淡:“可我做的再好,許秋燕什麼都不用做,你們還是不喜歡我隻喜歡許秋燕,一不如意就打罵我。當時我真的想不明白,我哪裏不如許秋燕了,為什麼你們這麼——討厭我。後來我才明白,我不是你們親生的,抱養的自然沒法和親生的比。你們願意收養我,我就該心滿意足了。可你們不讓我上學,你們養我隻是想讓我當免費的保姆。
廖女士,十年前,你們騙了我差點毀了我一生。十年後,你們還想騙我毀我一生。可惜了,我長大了,不會再犯傻。我絕對不可能和你們做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不就是沒讓你上學,多少人家沒讓女孩上學,也沒見誰不認爹媽了,最後你還不是上了,你怎麼就抓著這點不放。”許國梁憤憤不平。
許嘉寧譏誚地勾起嘴角:“放不放由我來決定,你們最沒有權利這話。”
許國梁怒氣攻心,腦子一熱就舉著手衝過去。
“你敢動我一根手指頭試試,”許嘉寧冷冷盯著許國梁,“我是打不過你,但是我能找人打回來,你今但凡碰我一下,哪隻手碰我就找人打斷哪隻手,千把塊錢的事。”
她的臉很白,一雙眼卻黑的像深不見底的黒潭,冒出絲絲寒氣,將許國梁凍在原地,他舉著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廖鳳仙一把按下他的手,反手打了許國梁兩下:“有話好好,你跟孩子動什麼手。你爸就這暴脾氣,你別往心裏去。”
許嘉寧看著廖鳳仙,許國梁衝動易怒卻怕老婆,廖鳳仙才是那個家的主人,她比許國梁精明。
“你們真的沒必要浪費時間在我身上,來軟的,我不吃這一套;來硬的,我奉陪到底。”許嘉寧笑了笑,“今是我最後一次心平氣和和你們話,再有下次,我就不客氣了。你們不讓我過太平日子,那就誰也別想有太平日子過。”
許嘉寧最後衝他們露出一起極其淺淡的笑容,越過他們不緊不慢地離開。
許國梁瞪著她的背影,呼哧呼哧喘著氣:“我就她難弄吧。”
然而廖鳳仙真沒想到她這麼難搞,還以為是他誇張,可真的對上了才發現這個丫頭對他們是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本以為一個打缺愛的孩子,他們低三下四多哄幾次,磨著磨著也就心軟了,哪曉得她心腸這麼硬。
軟的這一套顯然是行不通,來硬的,她態度比他們更硬。廖鳳仙有種感覺,他們要真豁出去鬧了,她也敢鬧,還敢帶著人來鬧,聽聽她是怎麼威脅老許,聽的她心裏發瘮。她不敢冒這個風險,他們現在的日子又不是過不下去,不值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