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自上無雙城以來,兩年間一直跟阿叔打鐵,日日於崎嶇山裏負重往來不知多少回,無論臂力、耐力等均遠勝同齡人,適才被巨漢一擊掄飛,可是平生未有的可怕經驗,可惜不懂內家功夫,隻能提醒道:“那人恐怕內力強橫,二掌院請留神。”
冷淩霜頭也不回,雙手握緊寒霜劍長逾尺半的握柄,咬白的櫻唇畔卻綻出一絲苦笑:“據我所知,他半點武功也不會。”
不顧安生的瞠目結舌,低聲道:“我引他走上前來,你把握時機救人。得手後切莫回頭,對麵湖心水榭裏還有個行動不便的女孩兒,你先將我師妹帶進水榭,撐舢舨走水路離開,懂嗎?對了,你識不識水性?”
“嗯…這個…還可以。”
“有勞了!”
冷淩霜回眸一笑,沾流著細雨珠的雪靨分外勻嫩,更顯出五官線條的零落有致,襯與她颯爽英姿與口吻,卻絲毫不覺得有什麼扞格;與其是柔媚,更像是雨後驕陽,與她清冷的名字顯得極為不相稱。
“多謝你留下來……其實你大可以離開的。”
安生沒有答話,隻是笑了一笑,他向往遊俠之路,此刻什麼也不可能逃跑,隻是轉頭四望,忽然發足往岸邊狂奔而去。
冷淩霜見此,絲毫不疑,咬牙一聲清叱,揮劍朝著巨漢所在方向奔去!
巨漢仰長嗥,狀若瘋獸發狂,掄起巨刃一掃,“轟!”一聲木片炸飛,九曲廊橋就被毀去半角橋麵。
安生跑回岸邊,見橋下橫著幾條巧的平底舢舨,立馬跳下,解開其中兩條,以纜繩前後相係,有如一條浮橋,支起竹篙往那二掌院口中的湖心水榭撐去。
曲橋中段的廊頂,已被那柄巨劍悉數毀去;麵對如此巨大的兵器,無論什麼劍法招數都施展不開,冷淩霜隻能仗著輕身功夫左竄右縱,不住在殘垣和巨劍之間尋找空隙,東抹一痕、西刺一劍,刺得巨漢皮開肉綻,但他卻似恍若不覺。
安生不敢劃近,始終與曲橋保持安全的距離,巨漢似乎無視舢舨的接近,專注揮舞巨劍,寸步不移,猶如蒙頭撲打白蝶的狂暴巨獸。
安生滿心狐疑:“莫非這廝目力不佳,看不見遠處的東西麼?”
思忖之間,船頭慢慢越過了巨漢的眼角範圍,徑往他身後的涼榭方向劃去。忽然,俯臥在巨漢腳畔的黃衣少女動了一動,滑下橋沿的雪白手輕揮著,微微睜開眼睛。
安生見此,精神一振,停住竹篙,一個勁的比手劃腳,向她傳遞下水的意思。
黃衣少女輕輕擺手,以示回應,忽地頭頂上勁風呼嘯,足足有她身子兩倍寬的巨劍“嘩啦”一聲掃去大片欄杆,碎裂的木屑挾雨傾落,覆滿了少女凹凸有致的側身曲線。
她閉上眼睛一動也不動,半晌,大雨將臉上的泥灰木屑衝去大半後,才又慢慢張開眼睛。
安生遠遠看見少女的半張麵孔壓在橋上,模樣瞧不真切,也不上美不美,露出的右眼卻令人印象深刻,沒有驚慌失措的神色,而是微眯中透著幾分冷靜和果敢。
看著她渾無血色的半邊臉,安生不禁佩服起來。莫女流,便是堂堂七尺男兒,在麵臨生死關頭之際,也未必能有她這般如此清澈冷靜的眼神。
巨漢又毀了周身的護欄,少女水遁的障礙已然清除,但這樣還是太過冒險。
安生心念一動,解開第一艘與第二艘舢舨之間的纜繩,慢慢劃向曲橋。
冷淩霜百忙中瞥見,急得大叫:“別過來!你這是幹什麼?”
這一分神差點被巨劍掃中。
安生不慌不忙,隨手放下竹篙,拾起一塊湖麵漂來的廊簷破片,使勁朝巨漢擲去!他打鐵兩年,別的或許不行,但臂力委實過人,這一擲正中巨漢額角,打得他仰頭退了一步;還未站穩,第二塊又中喉頭,巨漢向左側踉蹌跪倒,巨劍“砰”一聲插穿橋麵!橋底下的木製拱構被搗得稀爛,左側的一根支柱應聲粉碎,整座橋麵轟隆隆震動起來,漸漸向左邊傾斜。
“趁現在!”安生大吼。
黃衣少女睜眼,雙手猛地一撐,渾圓結實的臀股猛然用力,整個人翻出右側橋麵,魚躍般淩空一扭,“噗通”一聲鑽入水中!
此刻,橋上所有東西都向左側滑去,當然也包括巨漢、冷淩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