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是齊國都城臨淄的大日子。
篆刻著剛性符文術的木製軌道上,一輛拉著三十七節重載車廂的晶核蒸汽車冒著白色的水霧,緩緩向北,朝著蓬萊港的方向駛去。
穿著寬袖長袍的貴族、穿著短褐的平民……上萬人將蒸汽車站圍的水泄不通,車站那勾心鬥角的巨大屋簷似乎都要被這鼎沸的人聲掀飛。
遠離人群的角落裏,剛剛穿越到這個古怪世界的陳旭並沒有去湊熱鬧。
他大張著因為驚訝而合攏不能的嘴,渾渾噩噩地從地上撿起一張帶著腳印的、不知道被人踩踏過多少次的報紙。
五月杏黃,陽光極烈,這讓穿越前剛剛參加過冬季研究生考試的陳旭很不適應。
木甲玄奇,符文幻妙,這些名稱也讓穿越前學了十餘年科學,並且認定那就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普遍真理的陳旭很不適應。
抖了抖報紙上的泥土,毫無意外,這條從臨淄通往蓬萊港的“符文木路”就是今的頭條。
目光掃過,陳旭目瞪如狗呆。
“五十年前,《問》雜誌的兩篇文章,就像是兩條木軌,為我們鋪向了通往蒸汽時代的道路。”
“墨家的《化繁就簡,以火係異獸晶核催動蒸汽以氣壓做動力》和農家的《螢石礦與火係異獸人工養殖的可行性研究》,兩篇論文使得我們解決了能源和可普及的難題……”
這是一篇憶往昔前路漫漫的文章,帶著蒸汽時代特有的激情和自信,遐想無限。
蒸汽時代的人,剛剛跨過愚昧的千年黑暗,第一次嚐試征服自然。
就像是第一次起飛的雛鳥,以為空上的雲朵也不過可以做翅膀下的陰影,似乎大自然的一切都將被征服,而現在已經邁出了征服的第一步。
陳旭盯著報紙上的“晶核”、“異獸”等字樣,沉默半晌。
“這……這可不怎麼科學啊。”
借著這張報紙,穿越來的陳旭回憶起很多的事情。
自己的名字也叫陳旭,臨淄五井裏貧民窟出身,機緣巧合之下學會了識字,並且要參加明在臨淄稷門舉行的“稷下學宮格物科招生考試”。
今是齊國第一條長距離重載符文木路開通的日子,他本來是來看熱鬧的。
這是一個古怪的世界。
前世顛撲不破的真理與玄奇魔幻交織。
如果,一定要用四個字來明這個時代最顯著的特色,陳旭會選擇“多卯蒸罡”來形容。
木甲機關製作不易,結構精巧,過於精密,很難大麵積普及。
《山海經》中的異獸越來越少,作為機關術能源的晶核越發難得。
五十年前,這兩個條件成為下邁向蒸汽時代最大的製約。
取法於山海異獸仿生原理的木甲機關術太過精巧,這種超前,反而製約了人類的想象。
見過了精巧,誰又願意蛻掉精巧,走向傻大黑粗呢?
直到五十年前那兩篇發表在《問》上的論文出現,改變了這一切。
如果精巧結構的木甲術難以普及,為什麼不化繁就簡,將火係異獸的晶核用最簡單的放熱燒開水的方式做動力呢?
如果人們可以飼養雞鴨鵝豬牛羊犬,為什麼不能人工飼養那些火係的異獸呢?
由是,下變了。
從北方燕國的鯨鯤海到南方楚國的蒼梧山,蒸汽滾滾。
這一切成果在齊國的集大成者,就是蓬萊港外的那艘戰列艦——葵丘之盟號。
象征著齊國五都的五門超長身管高壓蒸汽炮,象征著齊國百二十城的一百二十門速射副炮,是為多。
完全的卯榫結構的船體,是為卯。
蒸汽動力,是為蒸。
罡甲符文術加強木料的硬度、強度,是為罡。
多卯蒸罡,億萬榮光。
前世,陳旭很熟悉一個詞,叫多鉚蒸剛。
多鉚蒸剛和多卯蒸罡的區別,陳旭覺得除了木甲術和山海經異獸真的存在這個奇幻的原因外,還有另一種解釋。
假使沒有卡尼期洪積事件以及隨後的石炭紀積累,那麼就沒有那麼多的煤。沒有那麼多的煤,就沒有濃煙、蒸汽、鋼鐵……
似乎前世地球的一切,在三億年前就已注定。而這一世的世界年齡,或許並沒有四十六億那麼久。
過去曾發生過的和此時正在發生的,大抵可以算作一種難言的宿命。
這個古怪的世界有煤,但很少,大部分作為日用取暖。或者做剛剛發展起來的工業的原材料,而非能源。
冶鐵用的還是木炭和火係異獸晶核做的弧麵反射爐,木炭隻做還原劑,溫度則由火係異獸的晶核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