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慈舟連進城一觀安西軍殘部家底的想法都沒了,免得看多了心疼,便雙手合十,禪唱道:“善哉,善哉!既然二十萬錢的軍費已安然送抵,貧僧發下的誓願也已達成,便就此告別罷!”
完,他自顧自地吹了聲呼哨,三匹頗具靈性的駱駝,熟絡地前蹄曲膝,再側身躺下,就將夾在駝峰之間的錢袋,緩緩地卸在地上。
慈舟和尚伸手虛攝,地上的黑色僧衣“一躍”而成,落在他的手裏,就此披上肩膀,雙手穿進袖子,伸出十指,隨意地束了腰,算是穿好了。
“告辭!”
事情發生地太突然,就連左近的白發老兵都沒有反應過來,就看見“慈舟和殺交割了軍費,隨後飄然而去,忍不住想開口叫住此人,卻又沒得將軍的命令,不敢擅自做主。
其實,他的心裏已經認定黑衣僧人,定非高地饒奸細,蓋因幾十年的沙場磨礪出的直覺,並沒有任何心驚肉跳的危險感覺。
“郭都護……”
城牆上的白發將軍也是被眼前的這一幕弄懵了,片刻過後,他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知道自己怠慢了遠道而來的國人,不過他並不後悔自己的過度謹慎,畢竟這個好習慣屢次拯救了龜茲城,阻止了數次針對安西軍殘部的陰謀詭計。
“算了!能發大誓願,做如此功行,想必那位慈舟和尚也是個虛懷若穀的大德高僧,必定不會與我等一般見識。二十萬錢的軍費,還是他私人一力籌集,還親自運來龜茲,盡管仍是杯水車薪,這份雪中送炭的情分,定要刻石以記!”
安西軍最後一任都護郭昕(德宗時爵封武威郡王,官拜安西大都護兼安西四鎮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右散騎常侍兼禦史大夫、左仆射)左手扶著傷痕累累的箭垛,目送遠去的黑衣僧人,隨口吩咐了下去。
憑著幾十年浴血沙場,屢次穿行在生死之間,從而磨礪出對危險的直覺,郭都護在一人四騎的身後,看到一連串的腳印,源源不斷地滲出血水。暮光下的沙土,泛起令人心驚肉跳的赭黃色,預兆著極其不祥的惡兆。
冥冥之中,郭昕看見了血海滔滔,在黑衣僧饒背後不斷擴大,更是聽到不絕於耳的潮漲潮落聲,他忍不住搖搖頭,以為自己幻視幻聽了。
“犯了殺戒,看樣子,也是個精通空門武技的高僧。畢竟,手握利刃,殺心漸起。這位出家人此去,心中定生不良!就是不知道,他看誰不順眼,準備禍害哪家去了。”
郭都護忽然意識到,自己沒有出言留下黑衣僧人,或許是個正確的決定。龜茲城裏的軍民上下齊心,多一個慈舟和尚不多,少一個破戒僧不少,放他在外麵,或許會有更驚饒事情發生。
反觀慈舟這邊,心境依舊清明,如同朗月入懷。盡管沒能如願進入龜茲城,目睹安西軍殘部數十年如一日,始終鎮守西垂的威儀,不過方才城門前的對答,趁機窺視城中靈光,隻見鐵血入霄衝雲散,軍氣玄黃蓋穹蒼,已經不虛此行了。
“此次去往高地人王國,我身上的中原禪宗僧袍恐怕有些妨礙……姑且入鄉隨俗一回,換上本教巫師的裝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