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烏雲像一個巨大而又密不透風的罩子,將大明王朝的都城--北京,嚴嚴實實的捂在其中。這層幾乎凝滯不動的厚雲,將九天之上日月星辰的光亮和四周江河田野中清新的空氣都盡數的擋住。隻在這個巨大的罩子之中,留下昏暗的光線和難捱的悶熱。
這段時間,即使是那些整日混跡於市井之間,為了鬥升米麥而掙紮的螻蟻小民們,也隱隱覺查到,在這片令人生厭的天空下,往日嘈雜而鮮活的京城,似乎比以前少了一些色彩,也失了一些靈動。例如,那些讓人羨慕的裝飾華麗的車駕,跑的似乎沒有了往常那麼囂張了,那些讓人咒罵的舔胸疊肚、肆無忌憚的豪奴們,呼和叫罵的聲音似乎也顯得不那麼響亮了。。。。。。
而相對於這些瓦頭木腦賤民們,生活在京城那些深宅大院裏的官宦勳貴,則在這團沉悶的氣息中,更加深切的感受到,那種憑空生出的重重壓力。這壓力或是讓他們緊張,或是讓他們沮喪,或是讓他們激動不已,或是讓他們茫然無措。但是,不論他們在這壓力中體會到了什麼,他們每一個人幾乎都無時無刻不在抬頭看著,側著耳聽著,費盡心思的猜測著,在頭頂上那團慢慢的壓過來的厚重烏雲之後,到底會是一片陽光燦爛,還是一場毀天滅地的雷雨。。。。。。
時間在種種似是而非的消息中慢慢消逝。部分聰明人已經隱隱的感覺到,從當今的大明帝國皇帝--天啟皇帝身染重病臥床不起後,便在北京城上空醞釀的這場陰沉不明的天氣,似乎就要到顯露結果的時候了。
然而,就在這有人盼,有人怕的最後時刻。那原本一刻不停向前滾動的曆史車輪卻突然微微的一頓,緊接著它便搖搖擺擺離開了原本的路徑,開始向著一個完全不同的方向走去。而這一天,便是大明王朝天啟七年八月十日。
天啟七年八月十日,京城,天氣昏暗而悶熱。
在離皇城不遠的澄清坊十王府中,一老一少,兩名身穿太監服飾的人影,正跪伏在花廳門外那青石漫就的地上。兩人中,右邊年少的那個,看上去也就二十幾歲的年紀。在那張年輕的臉上掛著還未散盡驚懼和緊張,不大的一雙眼睛,正呆呆盯著身下清磚地麵上,平整而細小的磚縫。伏在他的身旁的,是一個年紀大約有四五十歲的年老太監。肥胖的身體,讓這個老太監趴在磚地上顯得甚是吃力。在白而胖的臉上已經滿是油汗,被肥肉擠得細長的眼睛,神情流轉之中微微流露出難被察覺的煩躁和怨恨。
陰沉沉的天空,悶熱難耐。老太監在地上輕輕的扭了扭自己虛胖的身子,偷眼看了看花廳中那個似乎再沒有動過的瘦削身影。暗暗的撇撇嘴,擰著兩條短而疏的眉毛想了想,悄悄的側過頭,向一名一直在旁邊低頭侍立的低等小太監輕輕努努嘴,又使了個眼色,那個小太監悄悄的點點頭,慢慢的向後退了幾步,便悄無聲息的離開這個院落。
此時,在這兩個人麵前的那座偌大的花廳中,一個身著半舊華服體型瘦削的年輕人,正獨自靠坐在廳堂正中的那把太師椅上。昏暗之中,他的四肢和身體都在微微的顫抖著。蒼白的臉頰上,一雙眼睛掙得碩大,無數的表情,不停的在這還算清秀的臉上快速的變換著--恐懼,驚訝,疑惑,痛苦,不甘,等等。。。。。。昏暗中的這個人似乎正在經曆一場難以言表的巨變!
是的,這個人的確正在經曆這一場巨變,一場精神上的靈魂上的巨變。一個生活在幾百年後,二十一世紀的中學體育老師的靈魂,不知什麼原因竟然穿越了這幾百年的時間壁壘,衝進了這名年輕古人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