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天,兩色景。山穀這裏,正是大好豔陽天。
鬼魅妖姬一身大紅喜服,在晨光的照射下不斷地舞著一支又一支不知名的舞步。水袖重複著十種不同的動作,甩、撣、撥、勾、挑、抖、打、揚、撐、衝,和著腳下的步子,抬腿、揚腳,編織出絕美的舞步。她笑,帶著無盡的喜悅,已然一位凡間的仙子。
舞著舞著,快樂的曲子便悅耳的回蕩在整個山穀中。
她近旁不遠處,一塊平整寬大的岩石上,正躺著一位有長發過腳的少女。她安靜的閉著雙眼,玲瓏的鼻子,朱唇粉嫩,一張精致至極的臉,白皙中透著淡淡的粉紅色。她的手指微微動了動,正好被歡舞正在勁頭的妖姬看到。她輕笑了一下,再次挑袖,抬腿,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慧隱約中,聽到有歌聲,竟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抓看不到的音符。抓著抓著,她便醒來。緩緩坐起身子,下意識的向右邊扭過頭去。她望著眼前沒有任何印象的女人,迷茫的又看向周圍。再回過頭時,鬼魅妖姬已停止跳舞,口中的歌聲更是隱隱退去。
“姑娘你醒了。來,隨我好好梳妝打扮一翻。”妖姬說著便去拉她,慧警惕的往後一閃,從石頭的另一邊滑了下來,這才發現她那一頭已經長到拖地的頭發。有些疑惑,很快被不安替代。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躲她,僅僅是心中那模糊的第六感作祟。
妖姬掩口笑了笑,語道:“姑娘不要怕,妾身隻是帶你去打扮打扮。”
“你是誰?為什麼我會在這裏?理呢?鄭詩饒哥哥和寇淑亞學姐呢?他們在那裏?”慧忙不迭的問道。初次見到拉拉的時候,她也沒這麼警惕過。
“姑娘指的是和你穿著一樣奇怪的那兩人嗎?他們都安好,你被妾身帶走之前一直在睡著。”妖姬和善的應道。不等慧再問什麼,她一揮衣袖,再次露出那隻嬌嫩如玉的手,不由分說的牽起慧的手就往不遠處的一個洞穴裏走。
心情比較愉悅,她卻唱起來不搭調的那首《落塵》。淒涼的詞兒卻被她唱的歡快。
“打水井/燒香食……”
“你到底是誰?”慧越發不安的問道,被她拉著的手有些疼痛。
“姑娘當真這麼想知道?”妖姬停下來,回頭似笑非笑的望著她。看到她重重地點頭,妖姬轉身繼續拉著她往洞裏走,“進去我慢慢講給你聽。”
洞穴裏並不是空空如也,人類該有的基本起居用具還是存在的。比如草葉和吱呀以及棉絮做成的床榻,再比如木樁做成的桌椅板凳,以及一麵古人用的銅鏡和梳妝台。
幾千年前,那名與莫婌相戀的男子並沒有死,也不是真正的鎮國將軍。事情的真相,是在莫婌跟著鬼差去陰曹地府的路上,鬼差失口而得知。莫婌不惜飽受永世不得輪回之苦,也要逃離地府去尋他。
她找了他十幾年,終於在一座山中小屋裏找到了一幅畫像。那畫上的是一位翩翩起舞的女子,帶著甜美的笑意,舞的美豔絕倫。一行清淚,在她臉上逐漸化開。
畫像的一側,用清秀的字體題著一首小詩:《待續》
吾打井,請妻來,一朝一夕把歡顏;
月兒圓,家團圓,兩情相惜共枕眠;
塵世間,事難料,今生良緣成孽緣;
生離兮,如何淒,勿要家人把命棄;
風蕭蕭,雪戚戚,一去一回陰陽隔;
何以喜,何以悲,物是人非兩難全;
汝之去,莫愁離,天涯海角總歸還;
汝之去,莫愁離,生生世世盼團圓。
題詩的人叫做柳青山,字有才。
莫婌泣不成聲,對著畫像凝視許久。簡陋的小屋裏,除了這一幅畫,再無其他完好的物件。她走過每一處,拂袖滑過每一處,貪婪的吮吸著屬於他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