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睜著水潤的圓眼睛,白胖手上還有五個窩窩。
她好懂事地拽住他的衣襟,聲音甜糯“哥哥求求舅娘,讓酒留在這裏吧酒會做家務,酒不亂花銀子等酒將來長大了,一定孝順舅娘”
她才三歲啊
蘇堂當時就紅了眼。
酒六歲時,生得粉嫩乖巧,又手腳勤快,村子裏誰見了都要抱起來親兩口。
她去村口店給父親打酒,村口種了一株槐樹,村裏不少人最愛在黃昏時聚在這裏談侃地。
見酒可愛,店的老爺子倒了半碗酒,哄她道“女娃娃,這可是好東西,你喝掉它,我給你便宜三文錢,好不好”
幼時的酒特別好騙,果然抱起酒碗,傻乎乎地一飲而盡。
然後她就醉了。
醉了的酒連家都不知道回,站在槐樹底下給人唱童謠,逗得村裏人笑聲陣陣。
蘇堂找來,羞赧地把酒背在背上,卻聽見四周人七嘴八舌地打趣
“蘇堂啊,你可要看好你的童養媳,萬一被別人抱走了可要怎麼辦”
“這麼可愛的姑娘,誰都喜歡呢。”
“等她長大了,咱們這些鄉裏鄉鄰的就能喝到你們的喜酒了,嘿嘿嘿”
“”
各種各樣善意的調侃,把蘇堂羞得滿臉通紅。
他背著酒往回走,姑娘胳膊軟乎乎的搭在他的脖頸旁。
她呼吸之間,還帶著米酒的醇香。
走了十幾步,他聽見姑娘奶音又醉又糯“等長大了,給哥哥做媳婦”
如同春風吹皺池塘,少年的心田間悄然漾開漣漪。
那個念頭隨著酒長大而逐漸生根發芽,最終情根深種,無法自拔
喜歡酒
要命的喜歡酒
哪怕後來這些年沒有見過她,也依舊喜歡
她自己親口要給他做媳婦,怎麼可以反悔
雲層在穹上彙聚。
春雷滾滾,眼見著便是一場落雨。
血腥味彌漫在鼻尖,蘇堂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他剛剛“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可他執念太深,他既不想告訴蘇酒該如何恢複記憶,也不想讓她再投入蕭廷琛的懷抱。
就這麼帶著空白的八年活下去,是他對她的懲罰
蘇堂抬手,深情而繾綣地撫上少女的麵頰。
片刻後,他的手無力垂落。
蘇酒默默看著他。
清晰地讀懂了他眼睛裏的不舍與戀慕,也讀懂了他的無奈和決絕。
他已經做出了選擇。
而奇怪的是,她沒有生出半分怨恨。
自幼就護著自己的哥哥,如何恨得起來呢
遠處傳來馬蹄聲。
蘇酒起身,悄悄躲到不遠處的大石頭後麵。
一騎快馬飛奔而至。
穿宮裙的美人滾下馬背,大哭著抱住蘇堂,“皇上涼兒來晚了皇上”
她哭得哀痛絕望,仿佛下一瞬就要背過氣。
約莫是愛極了蘇堂。
蘇酒靜靜看著。
顏涼慟哭了整整一刻鍾,突然從袖子裏拔出匕首。
縱橫的淚痕掛在麵頰上,她啞聲“顏家謀反,罪不容誅賤妾顏涼,無法勸動父兄,甘願以命謝罪,與皇上共赴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