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吟片刻,委婉道“之前在馬車上一塊兒睡,是為了趕路沒辦法,可現在到了金陵咱們應該分房睡的,畢竟男女有別”
更何況,她也不是他的酒。
少女依舊抱著被子。
昏惑的琉璃燈火中,她的鹿兒眼清澈幹淨,仿佛可以數清其中細沙幾粒。
望向謝容景的視線充滿信任和依賴,仿佛地之間,隻剩下這個男人不會傷害她。
她頂著和蘇酒相同的臉,露出這麼可憐兮兮的表情,謝容景根本受不了。
他糾結地避開視線,正欲喚婢女進來帶她走,少女忽然慢吞吞坐起身。
她曾經遭受過徹骨誅心的疼痛,那些疼痛幾乎摧毀了她所有的神誌和記憶。
她忘了她從何處而來、將往何處而去,她唯一確定的,是她喜歡這個溫柔的男人。
她歪著頭打量謝容景片刻,忽然呢喃,“喜歡的”
謝容景愣了愣。
他不可思議地望向少女,這是她來到他身邊以後,出的第一句話
少女緩緩抱住謝容景,腦袋靠在他的肩上,“喜歡你”
軟綿綿的音調,讓謝容景在一瞬錯以為這個女孩兒就是蘇酒。
推拒的話噎在喉嚨,他尷尬地僵持片刻,大掌無奈地擱在少女的細背上。
“睡吧。”
他低聲。
少女點點頭,乖巧地躺進被窩。
春夜的江南頗有些寒涼,少女怕冷,睡著之後不自覺地抱住謝容景。
男人靜靜盯著帳頂。
嗅著帳中若有似無的甜香,他不出心頭是何滋味兒。
但總歸,他狠不下心推開身邊的女孩兒。
哪怕明知她不是蘇酒,哪怕明知她隻是南疆送來的藥人,可是對上這張臉,他根本就做不到蕭廷琛那般凶狠決絕
縱便她是一件物品
他也情願憐惜。
翌日。
謝容景陪少女用過早膳,命侍女照顧好她,自個兒前往隔壁蕭府議事。
明德院與他的主院隻隔著一堵矮牆,判兒猴子似的竄上牆,好奇地蹲在牆頭張望。
簷下擺著圈椅和花幾,她的蘇姐姐靜坐著,修禪似的半點兒動靜也無。
她折下一枝開得正豔的桃花,含笑“嘖嘖”兩聲,“穀雨和驚蟄都蘇姐姐回來了,我原還不信,畢竟蕭廷琛那種狗男人若是看見你回來,必定叼骨頭似的怎麼地都要把你叼回寢臥,可是他沒有。我以為是穀雨他們謊,卻沒料到,蘇姐姐竟然真的回來了。”
少女對她的話置若罔聞。
判兒有點生氣,“穀雨你變傻了,沒想到真的傻了蘇姐姐,難道你連我都記不得了嗎”
少女望向她。
判兒得意洋洋地搖了搖桃花,“蘇姐姐應當記得我是誰吧,你從前還經常給我蒸花糕吃呢”
簷下少女露出滿臉疑惑。
“你那是什麼表情”判兒不悅。
她站在牆頭雙手叉腰,正欲發怒,想起什麼突然又笑眯眯的,“蘇姐姐我跟你哦,蕭廷琛嫌棄你癡傻,不準備要你了,將來你清醒過來時,一定要錘爆他的狗頭叫他好看你謝容景多好啊,把你當個寶貝似的,這樣的男人你不要才是真傻”
少女垂下眼簾,捧著熱茶輕呷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