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出宮之後,宴卿書來拜訪我的頻率明顯高得多了,才不過短短數月,他便成了我這公主府的常客。他來公主府的次數更是多了,使得公主府裏的人個個都和他無比熟識。他又是個出手大方的人,有時,府中的下人們見了他竟比見到我還要熱情上幾分。有的時候甚至不需要通報,他已經到了來去自如的地步了。不過我並未在意這些,因為我知道他是真心待我好的,像他這樣真誠對我的人,也是不多遇的。
母後說得對,有的人和事必須要珍惜。
時間就這樣平緩沒有絲毫波瀾地劃過,唯一的一點是,每次宴卿書出來都會帶著他的貼身侍女棋染,所以我看見棋染的次數和我看見宴卿書的次數是一樣的。開始我還感覺被一個眸光清冷的人在背後看著有些異樣,後來我便習慣了。
而棋染現在看見我,會禮貌而有教養的萬福問安,神態禮儀都是恰到好處的恭謹。她的眼中沒有絲毫波瀾,依然清澈見底,但是我見了,卻總覺得不喜。興許,她與我便是那佛經上所說的夙世冤家,才會令我這般排斥。
棋染約莫也看出我對她的排斥,我在國子監上學期間,晏卿書雖與我走得極為親近,棋染卻總是遠遠避開,盡量不出現在我麵前。阿蠻倒是時常能與她聊上幾句,有時她們說到什麼好笑好玩的,阿蠻還會興高采烈地告訴我一些有趣的聊天內容,我總是微微的笑,從來不表示什麼。
之所以不排斥阿蠻講這些,是因為我偶爾會好奇,那樣清麗的容顏之下,有一顆什麼樣的心呢?我知道棋染是有野心的,也想看看她會用什麼手段,實現到什麼地步。
除此之外,母後常常遣人來看我,而每次的使者帶回的消息都是差不多的:公主很好,勤奮聰慧,健康安樂。宮人是聰明的,自然知道母後想聽什麼樣的話。我常常一笑,不多理會他們誇張的言辭,轉而專心的給母後修書一封,用皇家火漆細心封好了,交由宮人帶回去。
其實都是些細枝末節的小事,不甚重要,但是對於母後,那便是我的日常生活,她總是關心的。
我越發努力的學習,禮樂射禦書數,無一不精。博士誇獎我的次數越來越多,用詞也越來越誇張,我知道,一部分是實情,因為我畢竟有大人的靈魂和智商;另一部分也是希望母後父皇開心,對他自己也是有好處的。
這日晏卿書來看我時,我正在臨摹前朝有名的畫家張道子的山水畫。
我一想到正是炎炎的夏日,而他冒了烈日從宴府來看我,心底也有了笑意,卻是因為正在作畫作到一半,不好半途而廢,遂沒有停下來。
宴卿書深知我的性子,沒畫完是決計不會停下的,因而,他在一旁看我作畫時,裝模作樣的點評了幾句,道:“張道子對於自然的愛好和長期山林生活的經曆,使他對自然美具有敏銳獨特而細致入微的感受,因而他筆下的山水景物特別富有神韻,常常是略事渲染,便表現出深長悠遠的意境,耐人玩味。但靜女你這幅,筆法足夠,卻空洞無意境,匠氣十足。”
“才幾日不見,你倒是學會品畫了。”我瞥了他一眼,蘸了些墨,在硯裏勻開。
事實上,晏卿書的評價極為中肯。也正因如此,我覺得有些驚詫。
晏卿書眯了眯眼,嘴角微勾,笑容中自帶一股風流。他不知何時竟湊到了我的耳畔,溫熱的氣息輕輕拂著我的耳根,無端令人心癢難耐。隻聽他說道:“時至今日,你方知自己從未了解過我罷?”
我的臉驀地一紅,慌忙將他推開了些,手中的畫筆無意間自我自己臉上劃了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