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昀握著我的手極穩極其用力,像是十分害怕一不小心我就會脫離了他的手掌一樣,雖然我知道他隻是擔心我會摔倒,但還是心裏有一絲異樣的感覺。
但是我更為擔心的,是另一樣東西。
不錯,那便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外祖父的靈柩。
抬著靈柩的八人一直是在前麵走著,而此時隊伍確實是拉的太長,站在我們這裏已經看不見他們的身影了。但是估計也是沒什麼意外的吧……
可以說,這一次,靈柩和我幾乎是同等重要的。雖然外祖父的遺體並不是在那裏,靈柩裏也僅僅是衣冠罷了,但是象征意義擺在那裏,沒有誰可以不尊重它。
天地間充盈著茫茫的水汽,視線裏的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我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打出了一個噴嚏。我無奈地笑了笑,此時手腳都是冰冷而微微僵硬的,就算是會傷風,也應該是意料之中的了……
在風雨大作之時去登山?這無疑是最叫人難受的事情之一。
此時,我全身上下幾乎都已經濕透了,寒風依舊是嗚嗚的吹著,簡直是無孔不入。雖然躲在秦昀的身後會讓我好過一點,可是也僅僅是一點點罷了。
本就是酷寒的天氣,更是因了衣服全濕的緣故而顯得更加寒冷,我想大概人間地獄也是和這差不多了吧,然而我什麼辦法都沒有,隻能生生忍著。
我抖得厲害,握著秦昀的手也是忍不住顫抖著。他很明顯是感受到了我的異樣,將我的手握的更緊了些,隻是這樣還是毫無用處。
他的臉上有顯而易見的擔憂,我卻沒什麼好的話來安慰他。不是我不想說,隻是此時確實是太冷,我一定是唇色發紫了,不然怎麼會連張嘴都是如此困難呢?
我終究還是高估了自己。
我以為單單憑著意誌是可以戰勝這風雨的,卻是沒有想到,淒風苦雨之中,人類顯得如此渺小。沒有辦法遮蔽風雨,真的任憑風吹雨打的話……就算是這些身經百戰的士兵,也未必可以扛的下來。
我忽然有些後悔自己那般意氣的決定了,若不是我一心想著眾誌成城便可以戰勝一切阻礙而一意孤行的話,也不至於會落到如此地步了……
但是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呢?盡管我滿心後悔和內疚,卻還是要一步一步盡力往前走,即便此時我已經感覺到了自己渾身都不舒服。
長長的衣服的下擺此時也變成了累贅,像是刻意與我作對一般的,即便我努力提著,它還是會時不時的蹭到地上,好幾次險些絆倒了我。而我穿的衣服皆是皮毛所製,此時喝飽了雨水,便是沉重的掛在身上,讓我更是難過。
又冷又累,更是滿心憂慮和不安……
我隻感覺自己似乎就要撐不下去了,卻還是咬牙硬挺著,耳畔模模糊糊的傳來了秦昀的聲音:“大家堅持住,已經可以看見山頂了!”
我半睜著眼睛悠悠的想,這個時候最為擔心壓力最大的,還是秦昀吧。
也隻有他,真的從不畏懼風雨,一直望著前方,義無返顧的,走下去。即便是遇見了如此惡劣的天氣,盡管我做了一個極其愚蠢的決定,他還是沒有絲毫怨言的,眼裏隻有已經確定的目標罷了。
我嘴角牽起一個虛弱的笑,這樣的人呐,怎麼說他好呢?
是太過耿直,還是有些傻呢?
我分不清楚,腳下卻是越來越慢,秦昀自然是心裏明白的,他沒有催我,反而也是稍稍慢下了步子。盡管我沒有回頭,卻是知道,此時我身後不遠處的兩個人,常侍中和阿蠻,她們擔心的目光一定都是在我的身上……
我總是這樣,一旦有什麼問題,就會連累身邊的人,害的她們擔心受怕的……
思緒漸漸變得遲鈍而茫然,腳下依然是在一步一步的走著,卻是僵直而機械的動作,我隻感覺自己就要被凍僵了,手腳皆是沒什麼感覺了。而腦子裏卻是不知道在想一些什麼奇異的事情。
我不知道為什麼,居然想到了宴卿書和姑姑,還有父皇母後他們。
一個個皆是對著我笑,笑得溫暖而無邪,可是一眨眼他們又不見了,眼前出現的又是啪啪落地的雨點,和突兀嶙峋的山石。
我知道自己方才是出現了幻覺,也知道我可能是撐不了多久了,雖然我一直在咬著牙努力迎戰這寒冷,但是暈眩的感覺卻還是不可避免。
像是旋轉了幾百幾千圈一樣,腦子裏暈暈乎乎的,眼前的一切也都漸漸地看不真切了。我心裏惶急,自己可不能暈倒了呀,若是如此,本來就是十分艱難的情況會變得更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