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特封,離女諫選拔倒還有些日子,你大可回去與父母兄長商量了。”
“是。”
我恭敬應了。
又閑話了幾句,方才回了桃林,那廂蘇淺早便折好了幾束桃枝,見我來,急急攬了我行了退拜禮便要出宮。
皇後不明個中緣由,但她一貫對郡主寵愛有加,也就隨她去了。
蘇淺擔憂桃花弱禁枯萎,一路催著車夫快馬加鞭,待到了學士府她卻別扭著不肯下來了。
我知她心裏顧慮哥哥,小心翼翼的過頭,怕哥哥不願見她,也不多言,隻從她手中取了那桃枝朝她會心一笑,便回了府。
娘親正在打理一盆寒蘭,見我風風火火的奔回來,不由得皺了眉,我忙搶在她開口之前出聲:“娘,哥哥呢?”
她無奈笑罵道:“整日也沒個正經樣子,宸兒在後邊的杏花林呢。”
我闖進杏花林時,那抹白衣偏偏的修長身影背對著我,立於杏林間奏簫。
鳳簫聲動,杏花微雨間,滿園簫音。
花樹得晴紅欲染,遠山過雨青如滴。
母親精通音律,我也還有幾分了解,不忍打斷這悠揚婉轉的簫音,便在一旁靜靜聽著。
自從前年皇帝大壽,哥哥在朝臣王侯麵前奏蕭為皇帝祝壽以後,哥哥的簫音便如他的容貌一般廣為人們傳誦,但哥哥卻甚少在外人麵前奏蕭。
聽了許久,蕭音戛然而止,哥哥轉過身衝我淡淡笑道:“妧妧,虧你有耐心聽這許久。”
家中父母、旁的親近之人稱我妧兒,唯獨哥哥說女子閨名當以疊音,便叫我妧妧。
我衣袂翩翩的撲進他懷裏,嗅著他身上淡淡的檀香。
“哥哥可是一早發現我了?”
哥哥雙手圈住我,有些無奈的笑道:“已是雙七年華,待過及笄便是閨中待嫁了,還這麼莽撞。”
我吐了吐舌,把左手握著的幾束桃枝遞到他跟前。
“瞧,這可是郡主細心挑的。”
哥哥卻看都不曾看我手上的桃花一眼,目光落在我垂在身下的右手上神色略一黯淡。
我慌忙將右手往身後藏了藏,從他懷裏退出來,笑道:“梅林的臘梅花差不多謝盡了,我來的時候倒是瞧見禦園的春菊開得甚好,得了機會我們一同去看看…可好?”
我小心翼翼的等著哥哥回答,深怕他提起舊事。
他輕歎了口氣,溫和一笑:“好。”
“那這桃枝放在哥哥房裏可好?”
哥哥頗為無奈:“隨你便是。”
“那我便替郡主多謝哥哥了,”我狡黠的揚了唇角,忽的想起一事,“對了哥哥,那翮清宮裏住著的是誰?”
“前朝遺孤——沈夙。”
前朝遺孤…沈夙?
我略一思索,頓時了然解惑。
當年皇帝建立北倉時,將前朝皇族沈家九族親係處以極刑,卻獨獨留下了蓮妃剛誕下不足月大的皇子,非但未殺,還放在宮中好生撫養長大,說是為蓮妃贖罪,有大臣聯名上表請求處死前朝遺孽卻惹得龍顏大怒,將他們關入天牢數月後才放出,自此,再無人敢在朝堂上議前朝皇子,而這沈夙也一直住在翮清宮中,從不曾踏出過半步……
哥哥道:“怎麼無端端的問起這個?”
我搖搖頭:“隻是今日路過翮清宮,覺得似乎曾聽人提起過。”
“雖然是好些年前的事了,但這翮清宮終歸是不能多提的。”
“妧妧知道。”
我應了聲,心下卻愈發疑惑。
沈夙…沈夙,我似乎……
頭忽的疼痛起來,我輕閉了閉眼,問道:“哥哥,那沈夙他……”
“妧妧,你是女兒家,這些殺戮戰事,不必多去關心…”他抬手替我斂了額角散落的青絲,溫聲道,“妧妧,哥哥隻期望你這一生平安無憂,那便是最好,其它的,我們都不求。”
我揚唇笑了:“我也不求,隻要一家人和樂便是最大的恩賜。”
“我也隻願如此。”
當時稚嫩,隻看見哥哥笑容溫潤如玉,看不清他眉目間藏著怎樣的陰霾,也不曾聽懂他話裏未盡的落寞。
連皇後與我所言也一並拋諸腦後,未曾在意,大概年少易忘憂,韶光一握便全然作了灑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