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並不是毫無意義的東西。很多時候,夢境和真實會隨著時間的流逝,在你的記憶中混淆成一團,共同構成你的過去。
它們也並非完全荒誕無稽,場景與場景間的轉換,故事與故事間的銜接,形象與形象間的更替。或許對於看慣了真實的我們有些突兀,但它們之間其實是有著某種聯係的。
我們之所以會在醒來後遺忘夢,一則是因為我們不夠聰明,無法理解它們;二則是因為記憶本來就是用來被遺忘的,越美好的遺忘越快。
在莽荒大陸上,就有這樣一種信仰夢,以夢為生的職業,即預言家。
低級的預言家近似於江湖騙子,穿著怪異,舉動浮誇,極善裝神弄鬼。他們問你些問題,然後一邊給出些模棱兩可的回答,一邊繼續從你口中套話。麵對不同的人,他們或出言恐警,或阿諛奉承,總會使你心甘情願為他的騙術買賬。
中級的預言家一般都是略有本事的法師,他們無需以騙人為生,可他們的預言手段也並不高明。他們無法就他人所述的夢給出建議,即便是透過自己的夢,他們也隻能看到一些模糊的東西。
至於最高級的預言家,他們一定是強大的法師。他們透過夢了解自己,看穿即將發生的事,從而趨利避害,修改命運。可他們不會幫別人預知未來,畢竟預知未來,修改命運是逆道而行之事。若是牽扯過大,或許會引來譴。
但像林超這種連神都敢戲弄的人,哪還在乎什麼譴。
為了知道林思卿為何會失憶,他們離開黑府後的第二,他便對林思卿,“丫頭!要是夜裏做夢了,留心記一下。記得越細致越好,我可以幫你預知未來。”
林思卿聽林超跟她講過預言家的事,知道預言可能會引來譴。
“你不怕譴嗎?”
“誒?笑話!譴算什麼,我又不是沒被譴過!”林超仿佛頗以此為傲。
“啊?你真受過譴啊!”林思卿語氣中一半是心疼,一半是崇拜。
“對啊!你沒發現我體內一點法力都沒有嗎?這就是譴啊!誒……你也別管這麼多了!反正要是做夢了,你別忘了記下來就好。”
林思卿一直以為自己感受不到他的法力波動,是因為他法力太強,進入了更高的,她不能理解的境界。哪知他竟是受譴,被上奪走了法力。
她問他譴的具體經過,他隻是顧左右而言它,她便也不再繼續問詢。
那之後她一直沒有做夢——越是厲害的法師,越能做到心無掛礙,睡覺時也就越難做夢。林思卿年齡雖,境界卻比頂尖的法師還高,長久不做夢倒也正常。
但這次在黑島上,她未能救活那受傷男子一事,使她心緒大亂。
在跟蘇家二人去城寨的路上,她感覺很累,幾乎是附在林超身上走路。走了一段路後,林超見她心緒不寧,神色疲憊,把她抱起來道。
“你困嗎?”
“沒事兒的,我可以自己走……”她嘴上這麼,可心神卻越來越沉,像是融進了林超懷裏。
“睡吧,睡吧。”
她感覺林超把溫熱的氣息吹在她耳邊。在這氣息的籠罩下,她情不自禁昏睡過去,從現實,到了奇異的夢境。
第一個場景,是完全的黑暗。她以上帝視角懸在空中,斜看向那黑暗正中。在那裏,跪伏著個女子。她一身白衣,衣服上零星綴著幾朵亮紅色蝴蝶,長發一側掩麵搭於胸前,另一側撩於耳後,露出白皙的麵孔。女子旁有兩個男子,一個一身黑衣,腰間別著個葫蘆,蹲在她一旁靜靜的注視著她;另一個身受重傷,躺在血泊裏,奄奄一息。
她過了很久才明白自己是在做夢,而黑暗中的正是自己,林超,以及白日所見那男子。
隨著這一醒悟,她返回到自己的身體裏,看到了第二個場景。
那是她的手,其上纏著淺藍色的法力。這些法力一路延伸到那男人身上,把他的身體全部包裹,試圖為他止血,幫他將滾出體內的器官塞回。那些器官,尤其是雜亂纏繞著,跳動著的腸道,在她的注視下一次次放大。每跳動一下,就放大一倍,腸道上的褶皺和血管之類細節也放大一倍。直到最後,她視野中隻剩下那些細節的無比清晰的腸道。
“你別亂想,別害怕。”
林超把她攬在懷裏,使她麵向他,不再看那些腸道。可即使是看著他的胸口,她眼中還是那些隻剩下無限細節的腸道。在這些細節的拖拽下,她被拉進那些腸道。
沒有轉場,沒有過程,她眼中直接出現了三個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