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舒睜開眼,望著頭頂的青色床帳,歪頭瞅了眼床帳外若隱若現的櫃子,繡凳,又轉回來打量著身下躺著的這張熟悉的紅木雕花大床。
有小丫鬟掀了門簾子,走到床邊,輕輕得撩起帳子望裏看,就和任舒的眼睛對了個正著,見她醒了,高興道:“小姐,你醒了?”
小丫鬟將帳子用兩邊的金鉤鉤住,附身就要扶起任舒,剛伸過手,卻發現任舒仍舊一動不動,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小丫鬟被看得心裏發毛,試探道:“小姐?小姐?小姐!”
一聲比一聲響亮,最後一聲更是豁出了全部力氣,結果床上的人隻移開了視線,瞪向床帳,又一動不動了。
丫鬟莫名感到涼風往身上吹,身子往後退了兩步。
“綠竹,做什麼喊那麼大聲。”
一名穿著藍衣的丫鬟走進來,皺眉小聲訓綠竹。
綠竹忙走到她身後,攥著她袖子,害怕地低語道:“蘭香姐姐,小姐醒了,可我叫了好幾聲,她也沒動靜,看人的眼神好嚇人。”
蘭香瞪著她,壓著聲音喝道:“胡說些什麼呢。”
綠竹忙道:“是真地,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蘭香把人拉開,仍舊壓著聲音道:“再胡說八道,自己去席媽媽那領罰。”
綠竹這才不敢言語,席媽媽訓人可不是假的,她非脫成皮不可。
蘭香這才走到床邊,附身瞧了瞧,果見任舒睜著眼睛,輕聲叫道:“小姐醒了?奴婢服侍小姐起來吧。”
任舒視線看向她,眼神中空洞麻木,壓根不像個十歲孩子的目光,半響開口,一字一句道:“滾出去。”
聲量不高,卻能讓蘭香和身後的綠竹聽得一清二楚。
蘭香這下有些認同綠竹的話了,小姐看上去與往日是不大一樣。
她是大丫鬟,也是任家大夫人周沁的陪房丫鬟,周沁不放心別人,特意讓她到任舒身邊伺候。自打到了小姐身邊,任舒看在周沁的麵上,對她從來和顏悅色,從不曾如此,她一時不知該不該這話是讓她滾,還是讓綠竹滾,猶豫了下,剛叫了聲小姐,就見一個瓷枕檫著她額頭飛過,“砰”地一聲砸在了地上,好好的一個青花蝴蝶枕立時四分五裂。
綠竹驚慌地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
鮮紅的血從傷口中溢出,順著臉龐滑落,滴在青石磚上。
蘭香捂著額頭,拖起綠竹退出了臥室。
出了房門口,綠竹才敢開口:“蘭香姐姐,你還好吧?”
那雙捂著傷口的手已有血色從手指縫中蔓延開來。
蘭香搖搖頭:“你去明楓院通稟夫人,讓夫人過來看看,或者請個大夫來。小姐這段日子一直病著,看來身體很不舒適,找大夫來看看,怎麼讓小姐舒服些。我這個樣子就不過去了,免得夫人瞧見了多想。”
綠竹應下,卻沒立時就走,低聲道:“我瞧著不像是生病的緣故,看小姐那眼神,倒向中邪···”
“胡說些什麼!還不快去!”
蘭香怒喝道。
綠竹立時停了話頭,匆匆跑去了明楓院。
明楓院是任家大房夫妻倆的住所,就在任舒所在的舒衡院旁。
說到任家,任家祖上就是個泥腿子,到了現在的家主任灝的祖父這輩,竟破天荒地中了秀才,雖然他祖父一輩子囿於秀才,但任家家勢自此後是扶搖直上。先是任灝的父親於四十歲中了舉人,到了任灝,更是年屆二十二就中了二甲第三名,得了進士名頭,直接入了翰林,得了當今聖上的青眼,官運亨通,年過四十就成了戶部尚書,掌管著大啟朝的金錢往來,任家一夕間成了大啟朝最有權勢的家族之一。
任灝生了三個嫡子兩個庶子,一個嫡女五個庶女。任泊安是他的嫡長子,中了進士後,現任國子監博士,娶了懷國公嫡次女周沁,兩人感情甚篤,生了三子一女,無妾室;嫡次子任泊筠,中了同進士,被安排到了京郊的陳縣任縣令,娶了吏部考功郎中穆望道的嫡長女穆婉,有嫡子兩人,庶子兩人,庶女一人,一家子除了嫡子任熙艇住在任府外,均住陳縣,隻逢年過節地回任府;剩下的一個嫡子早夭,連成年都沒成年。
庶子任泊朗隻中了舉人,負責任府家學及俗物,並未出仕,娶了安誠侯的庶女吳璿為妻,有嫡子一人,庶子一人,嫡女三人,庶女一人。另外的庶子剛出生就夭折,也沒能成年。
嫡女任榮華嫁給了淮陽侯嫡五子成炳源,生了三子一女;其他五個庶女中,兩個是早夭的,剩餘的兩個都嫁給了勳貴的庶子,隻任榮桃嫁給了戶部主事的嫡次子為妻,生了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