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這句話之後,現場安靜了一瞬,然後便傳來了一個老頭中氣十足的聲音,“太子殿下果真敏銳。”
厲明昕循著聲音望去,看見了一個才分別不久的人——衛理鴻。
在他跟這個老頭見麵的時候,他早就已經辭官了,所以每一次見麵,他身上都從來沒有穿過官服。
可是這一次,他身著一件紫色的蟒袍,袍子上用金線繡成的巨蟒仿佛要隨時破空而出。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厲明昕,“太子殿下,您給了我很大的驚喜呀。”
厲明昕的腦子轉的飛快,他知道自己這步棋是走錯了,也不知道是哪裏出了紕漏,斬草不除根,居然把這個最大的隱患給漏了出來。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衛理鴻這個人雖然如此大膽,直接在這裏攔截他,還遇上了滾石這種東西,他想幹什麼?
衛理鴻笑一笑,“您是怎麼看出來背後有人的?”
厲明昕沒有跟他說話,這一帶幾天之內都沒有下雨,根本就沒有山體滑坡的條件,更何況他一進來就剛好趕上滾石,如果這隻是天然形成的話,那未免也太巧合了。
這麼簡單的道理,衛理鴻不至於想不明白,他問這一句也不過是順口言之而已。
對於他出現在這裏的事,他也根本沒有任何想要掩飾的意思。
厲明昕的心緩緩沉了下去。
刺殺皇族可是要誅九族的大罪,衛理鴻在這裏拋頭露麵,直接跟厲明昕麵談,總不可能是已經做好了要送自己一家老小上路的心理準備,既然如此,那就隻有一個可能,他是打定主意要讓厲明昕埋在這裏走不出去了。
他知道自己現在不能隨意刺激他,便打算盡可能的安撫一下,緩緩的道,“山勢險峻,衛大人不如下來一敘,我處理王知府,絕對沒有要向衛大人示威的意思,我隻是依法辦事而已。”
衛理鴻才不上他的當,“我是年紀大了,伺候慣了先帝,管不了新君。我早就跟太子殿下說了,我隻有那一個女兒,女婿也不成器,希望您多擔待一點,您偏偏不給我留活路,既然如此,就休怪老朽出手了。”
說完,他一揮手,“讓太子殿下在這山美水美的地方多留幾年吧,開火。”
厲明昕心中一驚,不敢置信的站了起來。
火藥!
大陳的火藥技術並不高明但卻管製極嚴,除了民間過年放的爆竹,以及那些道士們煉製丹藥的工具外,一般人根本就接觸不到這種東西。
而且就連大陳自己的工部,也並不能完全掌控火藥的威力,否則的話,唐繡瑾當初推薦給他的那幾個道人就不會如此受到重視了。
這老頭的火藥是哪裏來的?
怪不得他能造成這麼多滾落的山石。
可是不管怎麼說,現在都有些晚了,衛理鴻好像已經打定了主意不想再跟厲明昕談判,他連辯解的機會都不給他,揮揮手,山頭的隱秘處就出現了無數個身著黑袍,藏匿在山壁之間的人。
這些人看起來並不像是經曆過嚴格的訓練的,光從體格上來看,他們恐怕沒有辦法在大陳訓練精良的將士手底下走過一炷香的時間,但是火藥卻能彌補這其中的不足。
隨著火藥爆炸的聲音響起,原本就狹窄的峽穀之內,不斷傳來碎石滾落的聲音,峽穀中間正在行軍的將士們就如同落入甕中的青蛙一般,便是有千般本事也施展不開。
衛理鴻大笑起來,“乳臭未幹的娃娃就是如此,根本不明白什麼叫做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你把我逼上絕路,現在終於反噬到你自己頭上了,怎麼樣,匹夫一怒,血濺三尺的滋味好受嗎?”
說完,這老匹夫也不肯再在外麵拋頭露麵了,他一閃身,就回到了一座隱秘的石縫之中,弄得厲明昕這邊已經偷偷舉起弓弩的弓箭手大失所望。
厲明昕被那些碎裂的山石壓得根本抬不起頭來,他心裏又恨又急,恨自己沒能斬草除根,也恨自己操之過急,把隊伍帶入了如此的險境之中。
他自己死在這裏倒是無所謂,可是這麼多無辜的將士,還有馬車中的唐繡瑾……
忽然,他聽到山上傳來了不一樣的喧嘩聲,那聲音就像是一根繃緊的弦一樣,在底下這亂成一鍋粥的嘈雜聲中也依然是那樣的顯眼。
“怎麼回事?”他茫然的抬起頭,然後他那絕佳的視力幫助他看清了遠方發生的事。
一個原本屬於衛理鴻那一陣營的黑衣人,不知為何突然暴起,跟自家主人扭打成了一團。
叛徒明顯不是一個練家子,他的身法十分笨拙,身材卻還不錯,扭打起來的樣子總透露出一股有勁沒處使的無力感。
衛理鴻年輕的時候也是習過武的,可是他一個七八十歲的老頭,自然經不起這麼折騰,他一邊怒罵嗬斥著,一邊想要掙紮著從那人鐵鑄一般的手指中掙紮出來,卻又礙於自身的條件,現實怎麼都掙紮不起來,他的侍衛們也都茫然無措的在一邊站著,遲遲不敢前行。
在鬧內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