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車可沒馬車那麼好坐,四麵不擋風,又冷又硌屁股。
田幼薇坐會兒換個姿勢,冷得鼻尖通紅。
一雙溫軟的手探過來,將她的手緊緊握著,一點溫暖自指尖漸次生起。
她低下頭,看到邵璟若無其事地直視著前方,神情安靜乖巧。
田幼薇動了動指尖,他立刻抓緊她的手,仰頭看著她,央求道:“阿姐,我怕掉下車去,讓我抓著你好不好?”
田幼薇能什麼呢,隻能這樣了。
謝氏在和牛車的女主人冬嫂咬耳朵,神秘兮兮的。
邵璟拉了田幼薇一下,示意她看路旁。
路旁有個賣豆腐腦的攤子,一個穿著淡綠色衣服的婦人側身站著,身邊站了個瘦瘦高高的少年,二人俱是衣衫襤褸。
婦人在抹眼淚,少年滿臉怒色,激動地著什麼,婦人隻是搖頭。
“就是這個,都這麼大了,今年有十五了吧……”冬嫂激動得很,音量沒控製好,叫田幼薇聽了個正著。
她盯著那對母子看了片刻,再看看謝氏和冬嫂的表情,有些明了。
當年田父與謝大老爺絕交,理由之一是謝大老爺私德有虧,所以,這約莫是謝大老爺的外室子?
正思量間,少年已然抓住婦人的手,使勁拖著往這邊走來。
婦人隻是嗚嗚咽咽地哭:“不能,你不能沒有家族……”
“你閉嘴!我寧可是個孤兒!”少年滿臉厲色,目光掃過,剛好和田幼薇對上。
田幼薇看得分明,這張臉和謝良有三分相像,卻又比謝良好看得多。
謝良是個滿臉喜氣的大圓臉,這少年是個五官分明的鵝蛋臉。
田幼薇正要細看,卻見那少年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凶神惡煞地轉過頭去,一把揪住婦人的胳膊,用力往前一推。
婦人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他也不顧,硬拽著走了。
“這脾氣實在不夠好,難怪謝大老爺不肯認,謝大奶奶不依不饒,這要是進了家門,還不得把阿良少爺壓得死死的。”冬嫂聲感歎。
謝氏拉了她一把,使個眼色,示意別叫孩子聽見。
冬嫂不以為然:“他們聽不懂。”
二人又湊到一起嘀嘀咕咕,那對母子蹣跚著走得遠了,田幼薇看得仔細,少年的褲腿短了,高高地吊著,露出半截腳脖子,那腳脖子瘦長有力,腳跟腱薄如刀刃,透著一股狠勁。
到了家中,都快黑了,個個被冷風吹得臉都木了,吳廚娘張羅著送了熱薑湯上來,一家子團團圍坐著喝薑湯烤火盆。
待到緩過來,高婆子回來了,低聲稟告青嬸子母子的安置情況。
田青的父母早就過世,家中還有個分了家的兄長,房和地都是一家一半。
田青搬去縣城的時候,把地賣給了兄長,房子借給兄長一家住著。
這次青嬸子母子回來,竟然沒有地方居住。
當著眾人的麵,她嫂子雖是臨時騰了一間屋子出來,卻抱怨沒有這個,沒有那個,總之臉色很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