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嬸長歎一口氣，點了點頭。
直到那群孩子便打打鬧鬧地又跑過來，周嬸苦了一的臉才終於展露出一點笑意。
一直到了晚間林啟鍛煉完之後，徐峰才與苗慶風塵仆仆的回來，苗慶從大堂抱了壇酒，自顧自回客房歇下。
見林啟又是一身汗濕淋淋的，徐峰笑道：“明我讓周嬸給你做身衣服，不然你這身好衣服都要被汗醃臭了。”
林啟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道：“你一比一回來的晚，周嬸可是念叨了你一整。”
“罵我沒？”徐峰探頭輕聲問道。
林啟點點頭，道：“瑤姑娘在書房等你，有話跟你。”
徐峰頓時苦了臉做了個噓聲的動作，拉著林啟回到大堂裏，才道：“我們來這裏聊，在院中總有些不安。”
他把燈籠吹了，也不掌燈，在黑暗中摸摸索索的從酒壇裏打了兩碗酒，遞了一碗給林啟。自己坐下飲了一口，道：“唉，她無非是想跟我不要去販邊，有什麼好的。”
林啟也坐下，抿了一口酒。問道：“徐兄今沒聽什麼？”
“聽什麼？我與苗大哥還有二栓，一整都在城外挑藥材。”
林啟點點頭，道：“沒什麼。你們挑藥材去遼邊賣？”
“不是，是苗大哥托我們幫忙采買的。我要帶的貨就按上次你幫我算的就行。”
“真要去？”
徐峰點點頭，道：“你知道我為啥想去販邊？其實這客棧的生意我早就做膩了。一到晚的，不是些柴米油鹽的瑣事，就是行商食客的破事。終日對這個賠著笑臉，對那個伏低做，我一個堂堂男兒跟青樓賣笑的有啥不同？”
“而且，賺得還沒青樓賣的多呢！”徐峰喝了一口酒，又補充道。
林啟臉抽了抽，應和道：“生意嘛，總是不好做的。”
徐峰壓低聲音道：“你可知苗慶苗大哥，是做什麼營生的？”
林啟道：“當土匪的？”
徐峰訝然：“你怎麼知道？”
林啟道：“他看著既不像為官的，亦不像經商的，更不像耕田種地的，又出手闊綽。看他的行事做派就有些像匪類，何況還買了那許多藥材。”
徐峰點點頭，壓低聲聲道：“沒錯，苗大哥就是個響當當的綠林好漢。真羨慕啊，要不是要顧著妹妹和嬸嬸，我真想也像苗大哥那樣大展拳腳，大塊吃肉大塊喝酒。”
林啟的臉又抽了抽，道：“其實綠林好漢也不光隻是這樣……”
徐峰道：“我懂的，這世道誰又好過，但我寧可把腦袋別在腰上痛快過日子，也不想再這樣窩窩囊囊。我妹子想啥，我懂。但我真不願維持著這個生意，心翼翼的過日子，一都嫌長。”
“三年了，每一砍柴，燒火，打水，擦桌子，賠笑臉……客人嫌這嫌那的我得忍，食客把蟲子放到菜裏訛錢我得忍，縣吏青皮來搜刮我得忍，不光忍，還得賠著笑臉，不是我打不過他們，隻是怕我打了他們生意就全完了。就這樣，一年到頭的，一點錢也沒掙來，孫家也嫌棄我，看不上我。妹妹和周嬸怨我不安生、芸兒怨我不上進。就連王二栓，整日念叨我膽子，不敢去販遼……”
徐峰邊邊喝酒，又歎了口氣，自語自言道：“爹死後這三年，過得像一輩子那麼長，又像隻過一那麼短，真感覺每一都是一樣的，然後一輩子就這樣過完了。”
“我知道世上有很多很多人日子比我要艱難的多，至少我還不愁吃喝，不用擔心日子不過下去。可能就像周嬸的，是我太不安生了吧……”徐峰頹然道。
林啟輕輕拍了拍徐峰的背，這種時候他覺得這個健碩的漢子更像一個迷茫的孩子。他前世雖然經曆過這樣的時期，也常常有這樣的感想，但這一刻林啟也不知如何去勸慰。
路總歸是要自己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