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叮鈴。
空靈悠遠的鈴聲劃破虛空跋山涉水的到達她耳邊,像是萬古前傳來的呼喚,又像是冥冥中的指引。
她不由自主的邁開腿向前走去,拋卻了一切雜念,耳邊隻有輕盈的鈴聲。
眼前繁華的街道和熱鬧的人群逐漸模糊起來,不知何時升起的濃濃白霧遮住了她的視線,她孤獨一人在白霧中行走,不知何地,神色迷茫。
白霧終於退散開去,神秘的麵紗在她麵前揭開。
那是一座被烈火燃燒著的古刹,火光照亮了半邊天,紅色輕紗曼妙飛揚,華貴精美,它卻安然無恙,在黑暗中屹立不倒。
檀香木的門上雕刻著詭異妖嬈的花紋,這座古刹給人以神秘遙遠的氣息,它的四處屋簷都懸掛著一個個雞蛋大小的銀鈴,此刻夜風吹來,那些銀色的精靈都飛舞起來,發出清脆悠揚的鈴聲,引領她來到這裏的就是這鈴聲。
少女有些懵懂的看著眼前這奇異的一切,眼中有著迷茫,忽然間,清冷的女聲在夜色中低低響起,低吟淺唱。
念起沉浮,
魂兮歸來。
浮屠三生,
當是黃梁。
戲生風起,
舞若遊龍。
大夢無疆,
藏頂金紅。
古色古香的浮雕花門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緩慢推開,露出一個白衣如畫絕美傾城的身影,她跪坐在紫檀木的地板上,背挺的筆直,周身沐浴在柔和的燭光中。她蒼白沒有血色的唇瓣勾起輕柔而深不可測的笑意,眉眼間隱約含著幾抹涼情,燈火在她光滑如綢的發絲上搖曳,她白瓷般的肌膚幾乎要泛出柔和的光來,繁複的錦衣衣擺處綻放著朵朵鮮紅妖嬈的彼岸花,栩栩如生的在燈火煙波中流動。
她安靜的跪坐著,少女所擁有的一切美好都在她身上顯現。
那人抬起頭,笑靨如花:“歡迎來到浮姬閣,我是浮泊涼。”
秦怡在浮泊涼的引導下坐下,好奇的打量著這裏的一切,麵前的女子含笑的看著她,聲音清淡很是好聽:“不是姑娘是為了誰來?”
“我?”秦怡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己就走過來了。”
“能找到浮姬閣的人都是心中有執念的人,不知姑娘的執念是什麼呢?”浮泊涼抬起茶壺,滾燙的茶水落入古董級別的青花瓷茶杯中,笑容淺淺,看著秦怡的目光卻深邃如黑夜。
秦怡一怔,抬起頭剛要說話,卻忽然對上浮泊涼眼中一閃而過的紅色光芒,那樣的鮮豔奪目,那雙優雅至極的黑色眼眸,在一霎那變成了刀鋒般銳利的惑世紅眸!
眼前的景象忽然變了,秦怡將手撐在地上,指尖觸及冰冷的水滴,猛然一怔。
她抬起頭,不知道自己何時出現在一片竹林中,眼前有一眉目優雅俊秀的男子,貴氣十足的端坐在那裏,整個人猶如一幅淡淡的水墨畫。
幾十年前,顧家還是青州一帶出名的商業富甲,因為顧老爺子一直希望孫子顧淩川走上仕途,便從小開始培養他的學識和氣質。
說起顧家少爺顧淩川,青州的老百姓沒有一個不點頭稱讚的,顧家有子顧淩川,三歲熟讀詩書,四歲兵法嫻熟,十歲作詞歌賦,再加上那身溫文爾雅的氣質,令不少青州女子芳心暗許。
那日他坐在竹林裏彈奏了一曲《傾盡天下》,身後書童恭敬而立。
古琴空鳴聲在竹林裏回蕩,陪著那人欺霜賽雪的容顏,青絲柔順的貼服於身後,青衣修長俊朗,墨玉般的眸子清涼如水,淡漠如玉。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忽的聽見一聲枯葉輕響,流連於琴弦的指尖停下,他淡淡的看向聲音發源處。
那淡藍衣裙的少女臉頰上飛上一朵紅暈,提著裙擺小心翼翼的走出來,怯生生的看著他。
沈家二小姐,沈煙。
“煙兒不小心擾了公子的琴聲,還望公子莫怪。”她款款施禮,一舉一動盡顯大家閨秀的風采。
顧淩川頷首,麵色清淡:“傳說沈二小姐刁蠻成性,也不盡然。”
沈煙怔了怔,溫雅的姿態霎那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她抬起頭玩味的打量著麵前麵不改色的少年,嘴角綻放出一抹張狂的笑意:“顧公子才智過人,沈煙佩服,隻是聽說顧家少爺溫文爾雅,怎的言辭如此犀利?”
兩人相視而笑,眼底皆是一片流光溢彩。
相識之後,沈煙便常常與顧淩川稱兄道弟,臉上笑容燦爛如朝霞,顧淩川也對這個自由豪放,不矯情做作的女子極有好感,兩人幾乎無話不談。
某次沈煙扯下顧淩川腰間的玉佩把玩,她舉起玉佩,眯著眼透過它看著天空:“這是什麼?”
顧淩川清淺的笑著:“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墨玉佩。”說到他的母親,顧淩川的眼底添了一抹溫柔。
“真是好看。”沈煙愛不釋手的把玩著,把玉佩湊到嘴邊呼氣。
“我母親說,這玉是有靈性的,”顧淩川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麼,“你若喜歡,我便送你。”
“不用啦,這是你母親送給你的,我怎麼能拿。”沈煙吐了吐舌頭,把墨玉還給了顧淩川。
顧淩川不由分說的按住她的手,把玉佩小心的係在了她的腰上,他低著頭,眉眼如畫,神色認真。
沈煙怔怔的看著與她相距如此相近的俊秀側顏,臉上泛起了可疑的粉紅色。
顧淩川微微一笑,他還記得娘親那日將玉佩從她身上取下來時說的話:“淩川,時間最幸福的事,無非是遇見此生最愛的人,你若遇見了那個女子,就將它交給她。”
他低頭凝視著那人美如琉璃的容顏,忽的揚起一抹柔和的笑意,墨玉般的眸子裏蘊含著淡淡的暖意,那一刻的笑容讓萬物都失色下來,所有事物都被掩入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