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伯伯,我不是桑桑……”若說他是醉糊塗了,為什麼那些陳穀子爛芝麻的瑣事記得分毫不差,偏偏認不得眼前的人?還是說人到了一定年紀都喜歡懷舊,對多年以前的細節念念不忘?記得她初從愚人穀回到沐府時,父親時常對著她講述娘親的事情,一點一滴,仿若品味陳年佳釀一般,巨細靡遺,那時年紀小,總喜歡纏著他尋根究底,不曾注意到父親臉上的黯然神傷。
曾經聽人說過,回憶是一座橋,卻是通向寂寞的牢。
難道沉浸於回憶中的人都會如此寂寞不可自拔麼?魅漣漪茫然不解。
對於娘親,她會一次次的思念,一遍遍的回憶,她不在了,她會哭得肝腸寸斷,會痛得撕心裂肺,會悲傷得難以為繼……然而,獨獨沒有寂寞。
“不是素素,又不是蓉蓉,那是誰?”金如意艱難地辨認,滿麵疑惑,好半晌才突然叫道,“阿斂是你麼……來得正好,過來陪我喝酒,嗬嗬……我這裏有極品醉春秋,包管你喝過之後欲罷不能忘卻今夕何夕,什麼朝廷明家的破事都忘得一幹二淨,包括你心底那個藏著掖著的什麼公主……”說著搖搖晃晃就往桌邊撲去。
魅漣漪被這個名字刺得一震,臉上顯出淒哀之色,一時竟沒覺察,任他小山似的身子壓在破舊不堪的桌子上,酒壇劈裏啪啦滾落碎了一地。
小二慌忙上前收拾,兩個人七手八腳架起金如意挪到床上躺下,他猶自手舞足蹈胡言亂語:“喝酒、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朝醉了蒙頭睡……”
小二對著魅漣漪搓了搓手,局促道:“這位公子爺,老板醉成這個樣子您看……”
“無妨的。”魅漣漪四處看了看,見桌上除了亂七八糟的酒壇再無他物,溫言向小二道,“小哥,可否幫我拿一碗溫水過來?”
小二愣了一下,也沒問為什麼,點了點頭便立即出去張羅,不一會兒就端著一碗水進來,魅漣漪接過碗,從腰間荷包裏取出一枚藥丸,放在水裏化開了,扶著金如意灌下
。
那是特意研製的醒酒丸,以前行走江湖時常備在身上,習慣養成了也難得改,不想正好派上用場。
抬頭見小二呆立一旁看著她,解釋道:“別擔心,我給他服了醒酒的藥,用不了半個時辰醒過來就沒事了。”
那小二也有點眼色,見她言行舉止似與老板極為熟稔,又聽她如此說,遂放下心來,將房間收拾了一下就自管忙自己的事去,留下魅漣漪在床邊照顧。
從一品居出來,站在青石板的街道上,看天色尚早,思忖是否回府看看。
此時正近晌午,眼前人來人往,道路寬闊整潔,沿街兩邊商鋪林立,食坊、酒肆、商鋪,應有盡有,還有挑著擔子的小販慢悠悠地晃蕩……
忽然眼前一角翠色衣衫一閃而過,輕靈地沒入人潮,那身形竟極似桑蓉,莫非她又跑出來了?不及多想,已追隨而上,目標在人群中忽隱忽沒,魅漣漪閃身避開幾個追逐嬉戲的孩子時,對方已快失去蹤影。心下暗急,施展輕功身法,躍過人群,直追而去,引得街上行人紛紛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