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城頭的時候,雷吉感受到了氣氛的變化。士兵們依舊很厭惡他,但他們沒有謾罵,嘉文和瓦雷斯做了一夜的思想工作,看來很有效果。
剛大亮,站在瞭望塔上等了一會,使者的旗幟出現在了山道上。
“看到了吧,大人!”巴切洛笑道,“那傲慢老家夥來了,他肯起這麼早,證明他也很心急,急躁的人最容易上當。”
城頭上的弓箭手做好了戰鬥準備,在嘉文的反複勸下,他們才肯放下長弓。
城門打開了,雷吉和巴切洛走下了瞭望塔,大學士最後囑咐了一聲:“令人厭惡的魔鬼來了,無論如何都要忍耐。”
拜爾國的輔政大臣,格溫·希德裏弗,在二十名衛兵的簇擁下走進了碎雪城,他的年紀和巴切洛相仿,可看起來卻要年輕許多。雖然個頭不高,但他的腰背很直,皮膚也很紅潤,最有特點的是他那一頭稀疏的白發,被他梳得整整齊齊,油光鋥亮的貼在頭皮上。
“維克特子爵,你又長高了。”格溫帶著微笑拍了拍雷吉的腦袋,雖然他比雷吉矮了一個頭,但他的眼睛總是不自覺的向下看,給雷吉一種被俯視的感覺。
格溫和雷吉的父親有些交情,他曾以使臣的身份多次出使萊恩國,每次路過碎雪城的時候,都要到城裏住上一晚,雷吉的父親總是用最高禮節迎接他,然後被他用各種刻薄的語言奚落一番。
這位輔政大臣的嘴裏能吐出一本《刻薄語錄》,稍加整理,就能變成一套《毒舌攻略》。
“雷吉,我跟你的父親過,你是個幸運的孩子,憑你的資質,在拜爾國隻能當一輩子農夫,恐怕還當不上一個合格的農夫,誰讓你的父親隻有一個兒子,誰讓他又死的那麼早,十七歲呀,十七歲就當上了子爵,命運可真會捉弄人。”
一邊走,他一邊撫摸著雷吉的頭發,就像撫摸一隻年幼的狗。
當經過一架牛車的時候,格溫停下了腳步,他注意到了牛車上巨大無比的酒桶。
“這是什麼?”
“這是送給王子殿下的禮物。”
“禮物?”格溫摸了摸粗糙的酒桶,一臉訝然道,“你用牛車給王子送禮物?城裏難道沒有像樣的馬車嗎?我記得你至少還有一些戰馬。”
“我隻有二十匹戰馬,”雷吉尷尬的笑道,“他們要做為迎接王子的儀仗,這是對王子殿下最基本的尊重。”
“二十匹馬,嘖嘖嘖……”格溫不住的搖頭,“碎雪城已經窮苦到這種地步了嗎?你給王子準備了什麼禮物,千萬別是你們碎雪城的麥酒。”
雷吉命人打開了酒桶的蓋在,微笑道:“是上好的麥酒。”
格溫無語的看著雷吉,就好像在看一個外星人。
“雷吉,我知道你不算是個聰明的孩子,可你連一點葡萄酒都沒給王子準備嗎?”
“葡萄酒也是有的!”雷吉扛來了一隻酒桶,興衝衝的給輔政大臣倒了一杯葡萄酒,輔政大臣沒有喝,隻是聞了聞。
“這就是戰爭,”他長歎了一口氣,“我知道戰爭的年月很艱難,我也知道碎雪城本來就是窮苦的地方,可我沒想到你連一點像樣的葡萄酒都拿不出來,你至少還得保留一點起碼的尊嚴和體麵。”
“抱歉,大人……”雷吉真不知道該些什麼,這裏麵裝的是城堡裏最好的葡萄酒,雖隻裝了一點點,因為酒桶裏麵還藏著一把弩弓。
就算這樣的葡萄酒不能給輔政大臣帶來驚喜,也不至於換來如此惡毒的挖苦,早知道所有的酒桶裏都應該裝上麥酒。
“看看這又是什麼?”
最不想看到的一幕還是發生了,輔政大臣來到了老希爾麵前。
“恕我冒昧的問一句,你是騎兵嗎?”
輔政大臣的衛兵們笑了,連雷吉的衛兵也笑了,就連牆頭上的士兵們也不厚道的笑了。
老希爾依舊穿著那身厚重的盔甲,頭上還帶了個大的離譜的鐵盔。他手裏拿著一把長斧,騎在牛背上,俯視著輔政大臣。
“我不是騎兵,我是第一軍的營長,在領主投降之前,我始終保留著戰鬥下去的權力。”
希爾的表情很認真,格溫的表情也很認真。
“我尊重你戰鬥下去的權力,真的,我真想看看你在戰場上的表現。”
老希爾眯著眼睛看著格溫,格溫歪著腦袋看著希爾。
謝謝地,他們沒有繼續話,格溫跟著雷吉進了瞭望塔,讓他的衛兵守在了門口。
他很自然的坐在了雷吉的位置上,揉了揉脖子,露出一臉疲態,道:“你的士兵似乎還沒有做好投降的準備。”
“我會立刻收繳他們的武器,所有的武器。”這個時候所有的回應都要堅決,不能讓這個老家夥看出任何破綻。
“我真的不在意那些武器,尤其是那個騎牛的老頭,你可以把武器留給他,”輔政大臣起身走到窗口,指了指城牆外的圓石,道,“我在意的是那些圓石和滾木,這也是王子非常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