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衛南雁和斯清從紫宸殿出來的時候,天空已是一片墨色之下的月朗星疏。靜謐的夜晚,平靜的宮殿和過去的每一日、每一夜都一樣,可衛南雁卻覺得這一切都像是假的,像是紙糊泥塑,像是虛妄幻想,走出紫宸殿沒幾步,她突然覺得額上的傷口一陣刺痛,腳下步子一亂,人便軟了下去,斯清大驚,卻是沒扶得住她,兩個人正要朝旁邊一齊倒去,對麵過來一個人卻快步上前扶住了她們。
“燕公子?您、您怎麼在此處?”
月光下的衛燕臉色蒼白,人也像是瘦了一圈,他似乎有些累,將衛南雁扶到旁邊一處假山邊坐下,自己則垂著頭坐在略低的一個石塊上,靜默片刻,才道:“長姐何苦如此。”
“已然如此,還有什麼苦不苦的。這些日子……家中一切可好?”
“都好。雖然薛桓是長姐舉薦,可此事與長姐終究沒有直接的關係,陛下也沒有責怪於衛家,爹爹和娘雖然為長姐焦心,卻也還穩得住。”
“那……薛家怎樣?”
“別的都還好,隻是薛家大姑娘原本和刑部侍郎關家訂了親,此事原本就是衛家牽線做媒,但那關家已然上薛家退了親,也未和爹爹打過一個招呼。”
衛南雁想起薛桓一向對家中妹妹疼愛,如今薛大妹妹被退親,薛家這幾個未出閣的姑娘,怕是前途都盡要毀了,恨道:“那關侍郎從前巴巴地求著要上薛家的門,還是托了爹的關係才訂下這門親事,當時那般歡喜,如今卻——都是些拜高踩低的小人!”
“昨日佳兮說想做個茶會,請她的母親過來和娘敘敘話,再多請些京中閨秀和公子,也要一並邀了薛家幾個姑娘,想要寬慰她們一二,說是叫京中的人看看,衛家無恙,薛家也還在。”
“佳兮素來很知分寸,又一心為你,如今薛家這個境況,她斷不會貿然有這樣的舉動,”衛南雁微微抬眼,看著衛燕那有些蕭索的神情,又想到自己,不覺心中更多了幾分苦澀:“燕兒,長姐知道你心中的苦,可佳兮自從嫁過來,一直對你極用心,她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子,這樣的出身,卻仍能毫不在乎你和姚今那些過去的流言蜚語,一直都一心為著你、為著衛家。你說她要辦茶會,你可知道為何?”
“想來,是因為憐惜薛家那幾個姑娘罷。”
“不,你錯了。”衛南雁輕輕搖了搖頭,“她是要向京中那些人證明,薛家無恙,衛家也依然風光,她是衛家的媳婦,她更是姚家的嫡女,她和她的母親身份貴重,所以即便衛家的女兒在宮中失了寵,她也不能讓衛家失了半分顏麵——她實在,都是為了你啊。”
衛燕一時有些驚詫又有些動容,略顯驚訝的神情閃過,繼而還是低下了頭,喃喃道:“不至於,她也沒有必要……我本不在乎這些,爹和娘也不會在乎,隻要家中都安好,這些都沒關係。”
“還能安好嗎?”衛南雁回頭朝那夜色中的紫宸殿望去,她的目光有些癡癡的,卻也是冷冷的:“陛下沒有從我這裏問出任何他想知道的真相,或者說是他以為的真相。被問得多了,現在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真相為何、到底有沒有所謂的真相,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曾指使過薛桓下毒給皇後,又或者是薛桓自己會錯了意,但不管怎麼樣,這件事已經結束了!燕兒,本宮還是淑貴妃,你和佳兮也依舊是本宮最好的助力,衛家還在,還有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