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霜信步走出了流景堂,穿過了一條幽邃的回廊來到了一片已經凋敝的荷塘前,如今的荷塘已然沒有了荷花的競相開放,可比率的葉子在夜光下依舊泛著墨綠的銀光。悠悠的池水裏麵偶有蛙聲傳過,劃破這寂靜的代王府上空。
在荷塘一處碧樹掩映下,一個悠長的身影在駐足觀望著整個荷塘,淩霜定了定睛,發現是代王時才緩慢走了過去。“淩霜參見代王。”淩霜屈伸行禮。
“淩霜?”代王犀利的目光襲來,無情的寒光穿透了暗色的掩映刺進淩霜的心坎兒,叫她為之一震。
“奴婢是陪同沈霽月來給代王妃調理身子的侍女。”淩霜沒有起身依舊彎腰低眉。
“既然是侍女,腰間的那個玉墜兒就不適合你的身份。就算少有人知,可總歸也是個隱患。”代王一席話叫淩霜天旋地轉,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蹊蹺玲瓏連環墜兒,那是先太子贈給太子妃的,太子妃又轉增給了自己,難道僅憑這一個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淩霜不敢妄言。
“此物是我多年前送給太子的禮物,知道此事的人寥寥甚少,可你這樣有恃無恐地待在身上還是大意了些。”代王就向讀懂了淩霜的心思一般,款款道來之語竟解了淩霜的心結。
“我……”八年多了,沒有人這麼質疑過淩霜的身份,今竟被見一麵之緣的代王拆穿,淩霜不禁額頭冒出了細汗,鎮定自若的她也未免語塞了起來。
“你不該來的……”代王一聲歎息打消了淩霜所有的疑慮。
“我……是陪小姐進京來查關於藥穀藥材被誣陷造假一事的。”淩霜忐忑道。
“藥穀?藥材?……不管你做什麼來的,你都不應該來。”代王遲疑的停頓之後還是說出了這樣叫淩霜有些懊惱的話。
“該不該來我都來了……”淩霜咬緊下唇,扇動的睫毛在望向池塘的時候掛了幾滴晶瑩的淚珠。
“你來除了增添自己的危險又能如何?”代王的聲音依舊堅硬冰冷,可淩霜似乎要感激的再次落下淚來。
“王爺放心,我會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不會再輕易的丟棄。”隻一句細若遊絲的話語,無數的梨花淚就已經蕩滿了淩霜的臉頰。
眼前的這片池塘曾經是淩霜最喜歡來的地方,看這裏的荷花,聽這裏的蛙鳴,享這裏的美景,也時常在這裏碰到太子妃,那個溫柔善良的女人。可八年前,隨著這裏被人指認挖出幾箱沉入池底的兵器之時,這美好的荷塘就成了整個太子府的夢魘。
十數口男人的性命,數十口女眷的幸福都隨著那冰冷兵器的出水而煙消雲散,隨後的一紙詔書更是將戰功赫赫的太子定在了謀反的恥辱柱上。淩霜不敢回憶太子被人謀害致死之時那淒慘的場麵,她隻知道,這個血海深仇壓得她這麼多年無法喘息,可僅憑一己之力似乎又難以有報仇之望。
“活著!活著就會有希望。”代王說出的這句話帶著侵入骨髓的陰涼,叫淩霜有些不寒而栗。本來,在太子妃走的時候她已經抱定了必死的信念服下了早就準備在身邊的一粒毒藥,可不知道是天意弄人還是命不該絕,毒發的她被扔入了亂葬崗,可她卻偏偏醒了過來。
淩霜可以選擇繼續效死,可身邊太子妃冰冷且淒慘的屍體出現在她的視線裏的時候,淩霜覺得自己活著不僅僅是活著,更是一種使命,她不能叫對她有知遇之恩的太子蒙不白之冤,更不能叫對她有手足之情的太子妃死得如此淒慘!
死,是一件多麼容易的事情,活著,活著為死去的人報仇才是最難的事情。淩霜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在那個夜晚,她是懷著怎樣撕扯心底的劇痛埋葬了太子妃,她也不會忘記,她是怎樣帶著發毒的身體離開了亂葬崗,她隻記得,在她醒來的時候,是沈霽月一張天真無邪的笑臉還有沈淩風滿臉沉重的神情。
那一刻,她發誓,她要活著!
“希望?”淩霜朦朧的雙眼輕輕閉上,八年了,她曾有多麼殷切的希望八年來就有多麼慘烈的失望。朝廷唯一一個替太子說話的代王被趕出了京城,自己這麼多年來也就是苟活了一條性命,別說為太子報仇無門,就連回到帝都都成了奢望。這種苦楚誰人能夠品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