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毛細雨揮灑了三天三夜仍舊沒有晴朗的跡象,遠處的青山,眼前的屋頂,頭頂的樹梢,腳下的石路,一切都像要發了黴一般披上了層層的苔蘚。人們在這如毛細雨中少了蹤跡,繁華的大街也就冷清了下來。
一大早,夥計阿三照例將隆慶堂的大門打開,木門被潮氣浸染已經失去了往日的靈活發出吱呀呀痛苦的呻吟。沒了門板的阻擋漫天的潮氣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裹挾著每一個人,也將一天的好心情全都掩埋。
掌櫃的八叔已經站在了堂內,雖然他還是一如往常一般準時出來瞧病,可因為這天氣的緣故,生病的人似乎都少了大半,每天的生意也是慘淡的很,八叔也就難得空閑。
水汪汪的天際一眼望不到頭,八叔的眉不禁皺了一皺。病人少是其次,那後堂庫房裏麵存儲的藥材才是最為關鍵的。要是這樣的天氣再持續兩天,損失銀子是小,真是可惜了那費力采摘運送過來的藥材。
盡管已經提前做了妥善的安排,可仍舊抵擋不了部分草藥藥性的消失。而按照隆慶堂的一貫原則,隻要草藥的藥性損失一分就要另作處理。這些天每天都有藥材被當作垃圾扔掉,堪的八叔心裏實在是心疼,關鍵是照這樣的天氣還不知道要處理多少。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道甚是冷清,就連做生意的小販也已經銷聲匿跡了幾天,眼前這種景象任誰也想象不出這裏是車水馬龍的建康繁華地段。
雖然所有窗子上的擋板已經拿開,可光線仍舊昏暗,八叔神情莊重地透過窗子向外望了望,對麵慶和堂的招牌就像蒙了一層煙霧。
在這少人行人的寬闊馬路上,兩個衣衫襤褸的老人身披著鬥笠在雨中慢慢的探尋,滿頭的白發已經打濕,成綹的貼在了臉旁,腳下的鞋子也因為濕透的原因暗淡了顏色。兩個孤單的身影一路探尋摸索著在慶和堂的門前停下了腳步,那裏還沒有開張,兩位老人就在方言底下躲避,不時地交頭接耳兩句,雖然聽不出說得是什麼,可那表情早已是陰雲密布。
因為天氣,鋪子開門都晚了些,可總歸,老人們還是等來了慶和堂的開門。當那夥計剛從裏麵探出投來,老漢立刻蹣跚著衝了過去,抓住夥計的手就不放鬆。就在這個當兒,老婦人也挪動腳步到了夥計的跟前,兩個人一起抓住了夥計,看神情像是在祈求些什麼。夥計起初有些吃驚繼而有些憤怒,狠了狠心用了用力甩開了兩位老人,接著逃也似的躲進了門去,那厚厚的木門隨之被嚴實地合攏了起來。
一切都恢複了原來的樣子,隻有看在眼裏的八叔知道,這條街已和片刻之前大有不同。眼前的這一幕場景在八叔的眼前不止上演過一次,當時還鬧得沸沸揚揚。所以八叔也大概知道了些情境,這兩位老人的兒子原來是慶和堂的學徒,已經有半年多的世間沒有回家了,老兩口實在放心不下前來尋找,可慶和堂卻說他們的兒子早就受不了學徒的辛苦走掉了!
可老人卻執意說兒子根本沒有回家,一定是慶和堂把人給弄丟了。雙方各說各有理,爭執不下,後來,好像是兩位老人告了官,可不知怎得官府沒有受理。後來,兩位老人就時不時地來慶和堂要人。
“可憐天下父母心!”八叔低吟了一句,忽然那睿智的眼角兒閃現了一絲惶恐和不安,他低聲喊了一下“阿三”,在他的耳旁耳語了幾句,隻見阿三不住地點頭,隨後出門消失在了一片細雨當中。
當阿三再次返回,兩位老人已經被帶到了後院兒,換好了夥計的衣服。可能是陌生的環境也可能是這麼多日受盡了冷漠,兩位老人顯得有些緊張。盡管阿三一再地展現自己的和善,可好像並沒有多大的用處。
當看到搭救恩人八叔的時候,激動的兩位老人差點兒沒給他跪下。
“老人家這是做什麼?我們這本來就是開藥鋪的,濟世救人是我們應作的本分。更何況我和二老也是相當的有緣分呢,這沒兩個月的光景我已經看了你們好多次嘍。”八叔麵容和善地攙扶起兩位老人,清臒的臉上掛著謙和的微笑。
“還是我們命好,碰上你這位大善人了,不像那……”老漢愁苦的臉上多了激動,顯然是在極力掩飾。可老太太卻是再也受不住八叔這樣的安慰哭了起來。“我們也是想叫兒子能夠治病救人才叫他去這慶和堂學的郎中,可誰成想……這一送……人都見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