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承易顯然很了解夏頁內心的想法,句句都說到了點上。
夏頁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去看一眼,也許昨天有些事情,雖然她說清楚了,但夏寂並沒有能夠領會得到。
盛浩的確是害了她的那個罪魁,但夏寂當年那些冷言冷語,又何嚐不是殺死夏頁的一支利箭。
她將一切算在盛浩的頭上,如今再來追責,又有什麼意義?!
沈承易帶著夏頁,再一次去到了之前,帶夏頁去看過的那一處墳墓。
雨很大,淺霧濃了半山。
那周圍,原本還是一片荒涼,但此刻,卻圍了不少的人。
沈承易帶著夏頁走過去,人群裏,遠遠有人看到他們,迎了過來。
高瘦清然。
果然是盛夏。
看到她跟沈承易,皺著眉招呼,“姐,沈兄,你們來了?”
他渾身濕透了,也沒有打雨傘,也沒有穿雨衣,臉上頭上,都是水滴,但他的神情並不狼狽,隻是眼眸深處,疼痛蔓延。
他帶著夏頁和沈承易,穿過那一圈人群,向著自己的墓碑走去。
此時,她的墓碑已經被人放倒在了地上,隻見夏寂一個人,艱難的揮舞著鐵鍬,正在挖夏頁的墳墓,那墳墓已經被挖下去了不少。
她沒有穿雨衣,也拒絕讓旁邊的人打傘,更不讓盛夏來幫忙,她堅持自己來。
夏頁實在不明白,她這樣子的行為,到底有什麼意義?
自虐,博一個同情嗎?!
夏頁想,她早已經成長,再不是之前任性少女,她早已經學會了用理智,來麵對這個世界的紛擾了。
周圍的人都看著她,都期待她能上前,將鐵鍬從夏寂的手上躲下來,將她勸回醫院去。
夏頁原本隻是打算來看一眼的,但看到夏寂此時情形,也隻好撐著傘,朝著她走去。
夏寂很專心的在挖著夏頁的墳墓,看起來,並不隻是作秀。
終究還是動了惻隱之心。
夏頁其實,原本並不想理她的,但見她如此,還是忍不住上前,將手中的雨傘分給了她一半。
雨卻在這時,漸漸小了。
夏寂並不知道是夏頁,看到有人給自己撐傘,頭也不抬,毫不猶豫的拒絕,“我不需要撐傘,走開。”
夏頁沒動,語調平靜,“盛太太,你是準備挖什麼?”
夏寂聽到是她的聲音,於是,停下手裏的動作,停了下來。
她的一身都被淋濕透了,臉上掛著雨珠,看到夏頁,眼睛也是濕潤的,讓人分不清楚,她臉上的,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
但挖自己女兒的空墳,有什麼好哭的?
夏頁不懂,隻是空茫的看著她。
夏寂並沒有因為夏頁的一句話而停下來,她隻是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然後,繼續埋頭幹活。
夏頁見她不理,也隻好沉默。
因為她實在不知道,還應該勸說什麼,本就是尷尬的身份,這時相處,更是尷尬。
站在一旁的盛夏示意夏頁再勸,但夏頁全當看不見,將自己的視線,轉移到了一邊。
盛夏於是隻好對夏寂說:“媽媽,你看,姐姐都來這裏來接你了,你就跟我們回醫院去吧,你身體都還沒有恢複好,現在又淋了雨,要是後麵感冒了,那可就糟糕了。”
夏寂依舊不理。
盛夏繼續遊說:“媽媽,我知道你對姐姐有很多愧疚,但姐姐今天來這裏,就說明,在她心裏,是原諒了你,理解了你的。媽媽,你就先回去吧,你要挖了這墳墓,我來替你挖,好嗎?”
夏寂聽了這話,卻突然抬起頭來,看了夏頁一眼。
夏頁此時臉上和眼裏的神情,都帶著不可思議,她看著盛夏,心說,自己並未做過要原諒夏寂的表態,理解她當時的言語和行為更是天方夜譚,但盛夏如此說了,在這樣子的情況下,夏頁也不好反駁什麼。
隻能繼續誤會。
但夏寂看了眼夏頁的神情,顯然明白,她並沒有原諒她的打算,所以,她又繼續埋首,挖自己的。
任盛夏百般勸說,再不理會。
盛夏無計可施,隻能眼巴巴的看著夏頁。
夏頁仿佛這才認真的看了看盛夏,曾經那還是一個小小少年,分別的時候,他們之間,還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隔了十年再見,他已經成長為一個翩翩佳公子,而曾經,他們之間那些莫名其妙亂七八糟的矛盾,也早都消融了。
這或許,是她唯一,不曾憎恨過的親人。
是的,除開聶尋之外,也許,盛夏是她現在,唯一還願意相認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