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蘇妍妍的沉默,秦樓將之歸為病症的原因,眉頭蹙得更緊:“你怎麼樣,能自己走嗎?需不需要去醫院?”
對方越是詢問,就讓她越是覺得心中沉悶,扶在樹幹上的手五指不自覺地收緊,蘇妍妍搖了搖頭,輕輕作答“不用”兩個字。可內心的深處,卻有一個揮之不去的問題,始終縈繞徘徊:這份關心,也是出自“受人之托”四個字嗎?他所在意的,是她這個人,還是趙維龍的一句話?
這個問題,蘇妍妍猜度不出答案。在對方俊秀的麵容上,她讀不出更多的線索。她不由自嘲:她不是早該明白了,自己隻不過是一名過客嗎?既然如此,這份患得患失,也太自作多情了吧。
她做了一個深呼吸,想以海風驅散腦中混沌之感。漸漸地,失重感稍有好轉,她衝秦樓點點頭,表示自己可以走了。
浪濤一陣一陣地,拍碎在海灘之上,飛濺出雪白的浪花。日頭漸漸往西方移去,海風陣陣,海浪聲聲,和心上人肩並肩,漫步在這海濱小道之上,本該是世間最美好的事情,可蘇妍妍卻隻覺得壓抑。
一路無言,沒有人挑起話頭,隻有海浪飛騰、破碎複又湧動的水聲。
他與她之間,那淺薄的交情,遠未達到推心置腹的境界。先前是她的錯,交淺言深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蘇妍妍,除了最初表達了自己“隻是一時難受、不用去醫院”的意願之外,她便閉上了嘴。
直至走到海濱小道的盡頭,眼前便是度假村的正門,侍應生已帶著滿麵的微笑站在那裏迎接客人的帶來。跨入大門的那一刻,蘇妍妍側過身,向身邊的人輕輕道了一聲謝:
“謝謝。”
秦樓似乎是怔了半秒,隨即沉聲回應:“不必客氣。”
心頭湧起一種莫名的酸澀,蘇妍妍衝對方輕輕點頭,勾勒出一抹極勉強的笑意來,隨即轉身離開,向自己住所的方向前行。隻留下獨自站在門庭之處的秦樓,默默地望著她的背影。
謝謝,客氣。
這幾個字好似一種諷刺,在嘲笑著曾經稱呼對方為“老大”的自己。曾經的熟絡,如今變成了客套。禮貌,卻又生疏,明確地表達出“見外”這個意向。
她從不知道,原來“謝謝”兩個字,竟也會如此傷人。
麵對麵,不過兩步的距離,卻因一聲“謝謝”,顯得那麼近,卻又那麼遙遠。
原來所謂的“咫尺天涯”,不過如是而已。
◎ ◎ ◎
這一場三亞之行,為期三天的行程宛若夢幻一般,終於到了尾聲。謝過了主辦方“遊艇會”的招待,孫莉莉帶著眾人離開文華東方,回到興隆的老榕樹度假村。
由於擔心暈車的症狀再次發作,離開三亞的時候,蘇妍妍婉拒了和眾人一起用飯的邀請。根據她的估計,八成是因為下午在高爾夫會所不小心睡著、吹風著了涼的緣故,才會那麼不舒服。她不能保證回程時,身體一定能恢複到最佳狀態。萬一路上又想吐,那不是糟糕麼。於是,她寧可餓著肚子,也不想再給別人帶來可能的麻煩。
曆經三小時的車程、當他們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天幕已是一片黑沉,繁星像是散落在黑色細絨上的碎鑽一般,晶瑩而璀璨。下車之後,一行人做了個短暫的道別,便各自回到房間。蘇妍妍簡單地收拾了東西,將衣服塞回櫃子裏,隨後便再也忙不動了,將整個人窩進了柔軟的沙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