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季節正是南方冬日最冷的時候。宋太祖站在殿外,見果然如同自己所預料的徐傅二人並未入宮,便派了王華、到彥之出發追捕徐傅二人。
當傅亮的侍從找到徐羨之的時候,他也正乘車在前往皇宮的路上了。聽聞消息,徐羨之立即下令轉向出車。徐羨之畢竟比傅亮年長十歲,走到半路覺得車的目標實在太大,便舍了車開始跌跌撞撞地向西州方向逃去。
六十三歲的徐羨之一邊跑一邊思考著自己的所作所為,他自認為自己這一生,寒門出身的他書都沒有正經讀幾天,卻由於追隨宋高祖,成為了一代權臣,實屬不易。少帝在位時,不守父喪,不僅在宮內開集造市,更是開鑿人工湖、造船享樂。他一點都不後悔廢掉劉義符。雖然料到了宋太祖會一直記著他們幾人廢殺少帝廬陵王,卻沒有料到哪怕他們卸了權,宋太祖也不願意放過他們。
“是因為廬陵王嗎?”徐羨之愣愣地坐在城郊外一所廢棄的草房裏。他們當年廢掉廬陵王,確實是由於忌憚。宋高祖出生寒門,徐羨之也是出身寒門,傅亮雖然是儒生,可其出生時家道中落。宋高祖當皇帝的幾年間,一直是重用寒門子弟,而聰慧的廬陵王劉義真卻是與士族交好。
想著想著,徐羨之不禁仰頭痛哭,渾濁的淚水順著老人皮膚上的褶皺往下流,“太祖有明君之相呀!若是宗文死了能安帝心,那麼死了又如何?!”
“高祖,臣來見您,心中無愧!”
話音未落,徐羨之便拔出了佩劍,劍刃劃過脖頸,老人倒在了血泊裏。
傅亮堅定的聲音同樣落入了到彥之的耳裏。傅亮聽見馬蹄聲回頭,便看到了到彥之和他身後的軍隊。
“傅大人,陛下有話帶給您。”到彥之下馬向傅亮一步一步走去,左耳纏繞的布帶左右搖晃,佩刀也送刀鞘中拔了出來,“陛下說,念及當年大人親自前往江陵接陛下會建康,傅家隻殺你一人。”
聽了到彥之的話,傅亮笑了起來。先是低聲細小的聲音,隨後笑聲越來越大。狂笑之際,傅亮跪倒在地,麵朝東方磕下了頭,“季友,謝過陛下!”
當徐傅二人的死訊傳回皇宮後,宋太祖立即下詔告召天下,“徐羨之、傅亮、謝晦三人,依仗高祖信任,在朝中獨攬大權,先後廢殺少帝、廬陵王,違背世間道義!今日徐羨之、傅亮二人已經伏誅,謝晦在荊州抗表犯上,孤要禦駕親征,除去佞臣,收回兵權。”
隨即下令,將徐家謝家滅門、傅亮的妻兒流放建安。
當初,謝晦、徐羨之、傅亮為了保全自己,使謝晦自己據江陵上流,檀道濟鎮廣陵,各擁強兵,以為足以製扼朝廷。宋太祖認為當初廢少帝之時,廢立弑帝之謀原不是由檀道濟興起,加上宋太祖有意將掌握北府兵的檀道濟收為己用,便在昭告天下之時略去了檀道濟的名字。
顧及謝晦目前坐擁重兵,太祖向檀道濟詢問,“如今謝晦在荊州割地自立,你有何良策?”
檀道濟想了想,自信地說道:“我和謝晦從前跟隨先帝北伐,入關十策,其中有九策為謝晦所獻,確實才略過人。可是他從未孤軍決勝,打仗的事並非他所長。我了解謝晦的才智,謝晦清楚我的勇武,若陛下信任讓我帥兵征討他,我必能將其一戰禽之!”
閏正月初六,宋太祖率軍親征攻打荊州,以到彥之為先鋒,檀道濟隨後,率領水師,順著長江行軍西上。
當謝皭的密件從建康送到荊州的時候,謝晦並不相信宋太祖要對自己等人動手。可等到謝晦聽說徐羨之、傅亮等人已死,一時間回不過神來。
謝晦安排自己的弟弟和一萬士兵留守江陵,自己率領兩萬水師沿江東進,船隊綿延近百裏,旌旗蔽日,聲勢浩大。
出師要有名,謝晦高調為徐羨之、傅亮發喪,並上表訴冤:徐羨之、傅亮等人忠貞為國,卻被奸臣所害,陛下受奸臣蠱惑,謝晦身為先帝任命的顧命大臣,要起兵清君側。
謝晦不擅長領兵打仗,所以領兵之事幾乎全權交給了庚登之。
二月,庾登之進據巴陵,駐軍洞庭湖水入江口,而此時到彥之也到達了彭城洲,庾登之登於船頭,甚至能夠透過雨幕隱隱看見宋軍的船隊。
進攻?還是不進攻?庾登之站在船頭認真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