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彌漫,滿目瘡痍。
彪子回頭,抓起槍,一雙布滿血絲的雙眼望向了殘牆外的女兵。
“夠了,留些力氣打鬼子吧!”彪子抹了抹臉上的汗水,用一張大花臉衝那女兵笑了笑,看了看牆下用鬼子屍體堆起的人肉沙包,就跳入了伏擊點中。
“亮了,太陽終於爬上來了!”女兵的臉粘滿了焦土,像個黑鬼似的,完全看不到她的容顏,但聽著她溫婉有致的聲音,就能聽出是個大家閨女,至少是個文化人。
兩個衣衫襤褸的士兵背靠著殘牆,目光透過石頭的縫隙看著前方,除了能看到五十米開外的戰壕上,戰友們晃動的身影外,再遠,便是一片迷霧。
彪子看了看腳上穿的大頭皮鞋,很溫暖,也很舒服,再看了眼那女兵腳上,穿著一雙布鞋,但已經破爛,腳趾都露出來了。
更讓彪子吃驚的是,這丫頭居然沒纏腳,一雙大腳板正蹭在一片焦土上。
“哥,你是那裏人?”
“廣西!”
“哎,我問你是廣西那個地方,誰不知道你是廣西,這裏的兵可全是廣西兵。”女兵已經沒了昨晚那凶巴巴的氣勢,話已經恢複了桂柳話特有的韻味,溫和而平緩。
“哦,玉林那邊的,北流,聽個沒?”彪子趕快應著。
“玉林?那可是李將軍的發家之地呢,我聽家父過。”女兵笑了笑。
“你家父認識李司令?”彪子好奇的問。
女兵搖搖頭,咬了咬嘴唇,那明顯是想家了,想父親和媽媽了,想自己所有的親人了。
彪子聽到她在輕輕的歎氣,就不再話,而是托起槍向前瞄了瞄,目光順著標尺望向遠方。
鬼子咋還沒來呢?太陽都升得老高了,霧氣和硝煙正一點點跟著寒風撒去。
良久,沒聽到女兵的聲音,彪子沒話找話的:“放心,打完這場仗,我帶你回去廣西,帶你回家。”
“哥,貴姓,叫什麼名字?”
聲音很客氣,帶著蝕骨般的柔情。
“免貴,吳甲彪,你叫我彪子就成。”
“陳傑秀,桂林人。”女兵淡淡道,接著又:“我死了,你到了桂林,就到城裏跟防城的士兵一聲就成了。”
“哦?桂林防城?”
女兵自顧自的接著:“你死了,我就去玉林到北流那兒,告訴你家父母。”
“多謝了,陳傑秀。”
“哎,怎麼你的名字像個男人?”
“我爹希望我像個男兒,精忠。。。。報國,哎。。。”陳傑秀笑了笑:“彪子,你覺得不順口,可以叫我秀兒,阿秀,秀。”女兵露著一口白牙,笑了笑。
然後又搖了搖頭:“桂林大學的女兵連就剩下我了,看來,也。。。。。”
“沒事,有我彪子在,你不會。。。。”
“打仗就是死人的,我自從抓起槍,就沒有打算活著回來!”陳傑秀,秀兒聲音重重的著。
彪子搭在板機上的食指又鬆開了,回頭剜了眼秀兒,嘴角一抖:“你相信我,楊連長已經下了死命令,保護你的安全,否則我就沒命了,所以,我能活著,你就能活著,請你相信我。”
“就憑我們幾支槍,也能活著?”一雙秀眸帶著幾分冷嘲,秀兒又側目看著陽光照耀下的戰友的屍體,在焦土中橫七豎八,有的爬在壕溝中,有的沒頭有的沒了腿,血淋淋的,慘不忍睹。
“鬼子有大炮,飛機,火力又強,而咱們桂軍隻有步槍,缺少炮火支援,能活下去的,那是奇跡了!”秀兒還是搖頭。
“嘟!”
像汽車的引擎聲在響,但卻沒有看見汽車出現。
聲音由遠而近,越來越刺耳。
猛的抬頭,隻見雲朵中,赫然鑽出許多大鐵鳥,正俯衝著向這兒飛來。
機翼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機身上畫著的藥膏旗分外刺眼。
“鬼子的飛機來了。”秀兒抬頭望向了十多架直撲而來的戰機,叫。
秀兒本能的一推保險,一拉槍栓,將手中的步槍槍口指向前麵的戰機。
“笨,步槍能打飛機?”彪子笑了笑:“快臥倒,待飛機過後,咱打鬼子!”
可是,話還沒完,已經聽到了沉悶的嘯叫聲。
“飛機下蛋了!”彪子一聲驚叫,瞳孔一縮,看見漫的黑陀陀從飛機的肚子裏吐出來,紛紛的向下掉。
第一次見到飛機,第一次看到飛機下蛋,無數的鐵蛋蛋正飛瀉而下。
身子一動,就向秀兒撲去,將她那嬌的身軀壓在了下麵。
那手中的那根槍,呯的一聲,射出一發子彈,就脫手掉在一旁,歪歪的倒在那袋子彈旁邊,撞在石頭上蹦了幾下,才停下來。
還沒來得及抬頭,就感覺到熾熱的火浪撲麵而來,接著震耳的炸響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