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佳微睡到年初一的中午才醒來,昨夜在歐陽傑的別墅玩到淩晨兩點,十二點的時候陳媛罵完宋佳微就離開了,趙逸雖然厭惡她,但別墅畢竟是在郊區的半山腰,她一個女生回去不安全,他隻好昧著本意開車和她先離開了。
鄧曉雯酒量不是一般的差,隻一瓶啤酒她就醉得不省人事了,是章竟澤叫司機送她們回來的。
此時屋外是灰蒙蒙的天空,清涼幽冷的綿綿細雨夾雜著小粒晶狀的雪,紛紛揚揚飄落下來,一點一點地結成冰晶覆蓋在地麵上,車蓋上。
鄧曉雯還睡得很香,宋佳微放輕動作起身洗漱,係了條大紅色的圍脖戴上厚實的毛線帽出門。
大年初一的養老院很是清淨,院門掛著鮮豔奪目的大紅燈籠,燈籠底下的黃色流蘇在冬日中隨風飄蕩。
門前一位約摸四五十歲的男人提著掃帚清理積雪,“唰唰唰”的聲音在寧靜祥和的養老院裏格外清晰。
他看見宋佳微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便迎上前:“小姐,你找誰?院裏的老人都被家裏接回去過年了,現在這養老院隻有我一個人在。”
“宋立民也被接回去了?”沈連華不是該忙著給楚馨兒坐月子嗎?怎麼還有這個閑情逸致把宋立民給接回去?
“宋立民?小年夜那天早上沈先生就把他給接回去了,還來了一大幫記者,鬧得沸沸揚揚的。”男人說。
宋佳微這下明白了,如果不出家暴的新聞沈連華估計打算讓宋立民這輩子都住在養老院,誰知天不遂人願,他隻好裝模作樣地接宋立民回家過年,免得再落人口實。
她倒是不擔心宋立民回家後會不會仍被暴力對待,沈連華現在是全城聚焦點,他的一舉一動幾乎是完全攤在易城人的眼前,更何況他大張旗鼓地把宋立民給接回去無非是想挽回“孝子”的形象,他必然會把宋立民當大爺一樣好生伺候。
“這樣啊,我給宋立民買了些新衣服,既然他不在,我可以把衣物放在他房間嗎?”宋佳微舉起雙手揚揚手中大包小包的購物袋。
“你是宋立民的什麼人?”出於程序需求,男人問她。
宋佳微想了想,說:“我是他女兒的冷眼。”
男人走到一旁給她讓出道:“去吧,別亂碰老人的東西就好。”
宋立民的東西不多,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他便不阻攔宋佳微,讓她愛幹嘛幹嘛去。
宋立民的房間很幹淨,不,很簡陋。
除了一年四季所需的衣物和一張大床以外,他的房裏就沒有再多的雜物,簡陋得甚至連一個飾品也沒有。
宋佳微不敢想像,曾經那麼停不下來的父親,每天是怎麼麵對這空蕩蕩的房子度日。
她把衣服放在床頭櫃上,整理著衣服扔得亂七八糟的床鋪,抖動著厚實的外套,忽然一張泛黃陳舊的照片從衣服中掉了出來。
照片靜靜躺在床鋪上,那是她一百天的時候,宋立民抱著她站在日本櫻花樹下的照片。
照片上的她高舉著左手似乎想要抓住飄落的花瓣,大又圓亮的雙眼望著頭頂盛開花簇的櫻花樹,宋立民則帶著和藹的笑容看著她。
拿起照片她坐了下來,一行清淚緩緩落下,滴在保存得完好無損的照片上。
她的蔥蔥玉指輕拂著照片上宋立民的臉,緋紅圓潤的唇裏吐出兩個字:“爸爸。”
新年快樂。
收拾齊整的衣服打開衣櫃,宋佳微赫然發現衣櫃的一角放著用粉紅色彩帶包好的禮物盒,放下疊好的衣服,宋佳微取出盒子放在床頭櫃上。
拆開彩帶打開盒子,裏麵鋪滿了裝飾用的木屑,盒子的正中央,一台平板電腦端正地躺在那,電腦的上麵還放著一朵枯萎了的玫瑰,和一張卡片。
卡片上是宋立民雋逸有力的筆跡:佳微,新年快樂。
“爸爸,改天有空陪我去買台平板電腦吧?在家用平板電腦看股市比較方便。”
她曾對宋立民這樣說過。
剛抑製住的眼淚此刻崩塌,淚水如清泉湧下。
“小姐,你在幹什麼?”男人抱著一個洋娃娃走了進來。
她連忙蓋上盒子,收拾好剩餘的東西:“我看有些亂就給收拾一下,怎麼沒人替他收拾?”
“你有所不知,之前一直照顧宋老先生的義工結了婚,回老家定居了,宋老先生十分排斥陌生人接近他,更別說進他房間了,就連我認識他這麼久了,也隻能在他心情好的時候和他說上一兩句,不過小姐你放心,新的義工正在慢慢和他熟悉,再過些日子就好的了。”男人是院長,自宋立民第一天入院他就開始和他接觸了,到現在隻能算半個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