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藍在醫院住了五。
她的外傷複元得很快,但她的記憶一直沒恢複。
警|方來人,其中一次來的是歐陽睿,他還帶來了幾張事故現場的照片。照片裏兩輛車已被爆炸和焚燒毀成殘骸,但仍能看出一輛車的車尾被另一輛車撞在路墩上。歐陽睿那段路是維修路段,沒有別的車子,監控也正巧壞了。現場痕跡顯示兩輛車互相刮蹭擠在一起行駛了一段。而在龍昆路路口的監控裏,也是道路監控中能找到兩輛車的最後畫麵裏,警|察的車子先過去,一分鍾後,倪藍的車子駛過。兩輛車子的速度都很快。
歐陽睿給倪藍看這些,問她:“有沒有想起什麼?”
倪藍搖頭。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歐陽睿觀察她的表情,也不跟她多話。她不記得,他就走了。倪藍想多打聽幾句都沒機會。
道路監控沒有了,路上店鋪的監控有沒有拍到什麼?行車記錄儀呢?爆炸原因是什麼?現場痕跡鑒定有什麼發現?
歐陽睿這樣的態度,讓倪藍不由得多想了些。她跟別的警|察打聽,隻聽那位受傷的警|察一直沒醒,還在重症監護室,別的人家也不肯多,倪藍隻得作罷。倪藍回想照片上的畫麵,瞎猜是不是其實是那警|察撞了她,還有別的事情,加一塊就是重大違紀,而歐陽睿這麼急切需要她的口供,大概是想證明他的同事沒犯錯。所以他們藏著掖著,生怕她趁機拿捏什麼。如果是這樣,那也能得通,不然如果是她承擔主要責任,警|方早就處置她了。
倪藍這麼一推想,覺得輕鬆了些。自我安慰,車禍這事應該麻煩不大。
目前最大的麻煩還是錢。
邵嘉琪雖然把倪藍罵個半死,但並沒有丟下她不管,她給她帶來了換洗衣物,借給她一部舊手機,還帶她去更換新證件。在她拿到了臨時身份證後,帶她去補辦了手機號碼,應她的要求,還帶她去銀行查賬戶。因為倪藍不記得自己在哪個銀行開的戶,她們還多跑了幾家。
這一查把倪藍嚇一跳,她銀行裏的錢隻有兩千多塊,剛好夠還邵嘉琪的兩千兩百塊的債還能富餘一百多。倪藍查完賬很賴皮地沒提還錢的事。邵嘉琪冷眼看她,也沒話。倪藍現在真還不起,她把董玲的車子撞廢了得賠一輛新的,那車子價格1萬多,把她賣了都賠不起。
倪藍再次生出一種不應該這樣啊,她不應該是這樣的感覺。
倪藍覺得頭部受傷造成的傷害可能不止失憶,還有些其他的精神上的問題,比如妄想症什麼的。
給她會診的科室有精神科,倪藍跟醫生做了谘詢。
精神科醫生仔細問了她身體狀況,精神上具體有什麼症狀,是否出現過幻覺。
“沒有幻覺。”倪藍琢磨了好一會,“就覺得很多地方很可疑,覺得自己不應該是這樣的人。完全沒有真實感,他們的那個人,不是我。”
醫生道:“你不記得從前的事了,這讓你沒有安全感。而他們告訴你的,網絡上告訴你的,都很負麵,它給你造成了巨大的壓力。所以你排斥它,躲避它,你的意識在做自我保護,這很正常。”
正常嗎?倪藍不確定。她覺得她的壓力沒醫生的這麼大,她隻是本能地質疑那些信息的真實性。但是所有的事都“鐵證如山”,她的質疑毫無道理,這才是讓她覺得詭異的地方。
醫生看了看她,又道:“你要試著接受現實,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你該著眼現在和未來,別把自己逼太緊,給自己多一些時間。失憶症的成因比較複雜,鑒於你車禍前的經曆,也許你的失憶不隻是因為頭部撞擊,精神上的壓力刺激也不能完全排除。”
“意思就是酒店發生的事讓我羞愧,又恐懼得罪了大佬的後果,正好遇上了車禍,生死一線,精神上雙重刺激,潛意識就選擇了逃避,幹脆什麼都忘了是嗎?”
“我隻能一切都有可能。從你的腦結果看,你的腦子並沒有器質性的損傷,暫時還不能排除心因性失憶,還需要時間繼續觀察。如果你感覺到痛苦,或是短期記憶、常識類認知上也出現障礙,又或者各類感官上出現幻覺,比如聽到的、看到的、觸覺、嗅覺等,包括夢境裏一些能給你帶來觸發的片段,你都記錄下來,我們可以再做進一步的診斷。到時如果有必要,可以做更精密的腦部檢查。現在我的建議就是繼續觀察。”
倪藍幹笑了下,還是別檢查了,她看過醫藥費單子,檢查費真的嚇人。她窮,她檢查不起。她其實沒什麼痛苦,她就是失憶了而已。
倪藍謝過了醫生,回到病房,聯係邵嘉琪,窮人想出院了。
邵嘉琪沒反對,事實上現在倪藍的醫藥費是公司墊的,但公司那邊已經發話了,第一筆押金花完,公司不會再支付更多費用,而且之前的醫藥花費也會跟倪藍算清楚,最後還得是倪藍自己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