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秋後,天氣就漸漸轉冷了,於生從家裏帶來的衣裳裏,秋冬兩季的,白娉才剛差了人去做,眼下隻能將就著春天時的穿。
長安刮起風的時候很有些肅殺的氣勢,屋裏幹燥得很,萬華的嘴角都裂了口子,這幾日卯足了勁兒在屋裏灑水也不頂用。
萬華剛在妝台前灑了半盆水就聽見白娉進來了:“呦,萬姐姐還覺得屋裏燥呐。”
“嗯,灑點水能好些。”萬華笑道。
“姐姐在屋裏放些花花草草的倒還能好些。”白娉說,“我都不會侍弄那些花草,前些日子看紅月弄了不少,你去向她討一盆試試吧。”
“是了,還是這樣好些,”
“我跟紅月熟稔,我替你要去。”
“那真是謝謝妹妹了。”
晚飯的時候,白娉便向紅月討了盆小盞菊花端到萬華屋裏去了。萬華去了於生屋裏,於生正在學著刺繡,一張好絹上叫她繡得一塌糊塗。
萬華看著就歎了口氣,接過來拆了幾針,又趕上幾針,終於看起來像樣些。於生忍不住笑出聲來:“姐姐這好手藝,不留著嫁人去,倒進宮來陪著我守活寡了。”
“你這話說的……”萬華也不知該怎麼說了。
“實在過分,怎的就是守活寡了?”外頭一個聲音朗朗道,“你這是咒朕?”
“原來陛下在這,臣女不知,有失遠迎。”於生依然坐著,頭也沒抬,衝門外恭敬道。萬華已嚇傻了,端端跪在下麵不敢抬頭。
“看看,見了朕也不跪。”外頭那個聲音輕快地說。“對朕不敬,要罰俸的。”
“陛下,臣女沒有俸祿,隻是倚仗陛下和皇後恩典生活。”於生抬起頭,靜靜地看著劉恒。已記不清多久不見,他臉上少年人的稚氣已經散得一幹二淨,多了的是內斂,和一些她看不懂的東西。
劉恒對她的探尋似乎渾然不覺:“你怨朕了?”
“臣女怎敢,陛下九五之尊,屈駕到寒舍來,臣女當十裏相迎。”於生笑道,衝著劉恒直直跪下,結結實實地叩了個頭。“臣女吃穿用度都是國庫所出,實在受不起,今兒陛下來了,便準了臣女回家盡盡孝道罷。”
劉恒看著她,隻是笑,沒有說話。
末了他說,這真是荒唐。
荒唐什麼?把她領回宮?許了她,一生一世一雙人?還是那年,從死人堆裏把她拎了出來?
那時她小小的,像隻貓一樣,任劉恒拎著她起來。她隻看了他一眼,便暈過去了,那一眼中一潭死水,比黑夜還黑。
懷乙說,王爺,這孩子太小,流了這麼多血,怕是救不活了。
“是了?”劉恒有些不甘心,“還是試試罷,到底是條命。”那時一條人命對他來說就是一條功績,他很樂意這麼做。
六年前,在渭城軍帳裏,他對沒有意識的於生說,姑娘,你若是醒來了便是我大昭最堅強的女人,我會娶你作我的王妃。
那時於生已經昏迷兩天有餘,背上的筋骨已經盡數接好,血也止住了,懷乙說,這一覺能醒來,就無礙了。劉恒說的不過的是玩笑話,轉身就忘了,於生醒來時他已經寫奏折述職了。
他似乎從沒對誰動過情,他的王妃,一定是最美的,或是最聰明最堅強的。
萬華回到房裏的時候白娉已經把花擺在那了,是小朵的菊花,花盤還沒有拇指大,顏色有些發白了,零星的幾朵在茂密的葉子裏藏著。她往上頭撒了點水,便睡去了。
紅月屋裏盡是送來給於生的貢菊,都是最好的,偏給她這一盆,實在叫人難受。
“我來是告訴你些事,你該知道的,又怕旁人說了你不信。”劉恒說。
於生看著他,不說話,隻聽著。
外頭下著雨,風也更大了些,天幾乎一瞬間黑了下來,遠處的宮室都隱在黑暗裏看不出輪廓,離得遠些連人都看不見。
“陛下誆我,”末了於生笑道,“這怎麼會。”
“若是我說了你也不信,那就沒法子了。”
於生看著劉恒,他的眉頭微微蹙著,終於顯得和過去的樣子像些。她像是終於下定決心似的:“陛下誠心救我,我也助陛下一臂之力。”
“陛下而立之年,將有滅頂之災,你的枕邊人和你的至親會害你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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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故意要斷……還有三分鍾斷網,來不及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