縻（mí）舍附近，半張臉醃臢，跛了一隻腳，蓬頭鬼一般的叫花子同一癩半頭的，瞎了顆眼兒，瘟神爺似的大叫花子，依偎著乞討。
他倆緊盯著眼前一群俚柔，仔細聽人議論。
“蠻利師父佛爺似的品性，怎還不落好呢？”
“禍害遺千年，好人不長命唄！”
叫花子腹誹：長命的都是十惡不赦？
“都是清平官，誰還比誰高貴，好意思拿蠻利師父作筏子，給眾人排喧！”
“人家李異傍仗著世家出身，自然比沒有根基的漢人強些！”
“罷了呦，也就是祖宗的基業充臉麵，打腫臉給人瞧好笑的！”
“大奚婆懂個甚，連王羲之的書法都寫不通的，還好意思通曉吉凶禍福！”
叫花子默默嘀咕：會不會寫字跟會不會算命，有幹係嗎？
“正經就該由主陰陽占候的軍謀曹長來料理，那才叫占卦卜吉凶的人物！”
“哎，能著用的人才，白白作付，那一等沒節操的倒是吃香喝辣，視人命於草芥。”
叫花子：怎麼聽都是這廝在挑事兒，看來近日的風波同他脫不了幹係！
她暗自盤算，觀他容長臉麵，五官粗夯，膀寬腰圓，賭好風憑借力之流。
猛地來了撥步兵巡視，同他們過了幾句話，就驅著他（她）們作鳥獸散。
倆叫花子徑自跟在容長臉的後頭，七拐八繞的，見他徑入一座王羲之廟裏，再沒出來，他們隻得幹杵著。
叫花子：“立興阿兄，咱們在外麵焉知裏麵的動靜？”
大叫花子：“你還不足興，阿姐叫我拿命護你，你斷不可恣意，柔順些可好？”
叫花子點零頭，猛地大聲呼喊：“給道爺納福，開恩，賞口飯吃吧，俺三沒吃東西了！”
大叫花子差點沒把嗓子眼驚到肚子裏，待要捂她嘴，已經有一個年紀相仿的奴仆走了出來。
那人是一方臉，長相不出奇，格外不好認。他輕慢道：“這裏雖隻是普通道廟，可也不是你們這種花子該來的地方！”
叫花子繼續賣慘：“奴阿也知道，不配唐突廟宇。可實在腹內饑渴，隻能搏一搏。見道爺瞧著麵善，好歹施舍點羹茹，全仗著活命咯！”
方臉人對她的這番恭維，十分受用，又見她得懇切，不由軟了話語：“再略等等，香客今日在此吃齋，送走了他們，才好賞你們幾口賓喻。”（南詔本地話：賓指鹽，喻指飯）
叫花子：“恩公周詳，花粉必當銘記於心！”
老叫花子也不得不道：“恩公再造大德，花飛生當隕首，死當結草！”
方臉讓意道：“你倆可憐見的，回去時，蒸饃多裝幾個，留著吃，不愁饑荒。”
彼時，有一位圓臉鼠眼懸膽腸唇的巫道走了過來，見是倆醃臢不過的花子，捂鼻息嘴地：“眼睛不都朝上看呢。今兒個還跟花子拜把子了！聊得那麼熱乎。”
方臉陪起心：“道師取笑。不過看他倆腹內饑渴了幾日，沒得喻備，討上門不，竟喊出來，還求到我跟前。好賴滿大街看著呢！放任不管，愈發叫人生疑，顯得咱道觀不慈悲了不是？”
圓臉點頭，勉強道：“既如此，留他們整理每日的泔水桶，抵了三餐供應。若她哥識字，不拘白文漢文，指派他做些記事的活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