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回了古寨,竺騰正在左柸門前等著。見竺優古和左柸先後回來,長舒一口氣,覥著臉迎上前,“老夫還擔心愛女會不會造成柸先生的困擾,看來是我多慮了。”
竺騰昨日還是精神抖擻的一個人,經過這一日,模樣顯見的滄桑了數分。左柸沒說話,他就跟著走上前,“我們哄她都不頂用,她看不到您,就一直發抖。今天晚上休息就勞您費心幫忙照看,等愛女入睡後我再派人將她接走,您看如何?”
左柸壓著無名之火,稍置於身前的手一甩衣袖,停步,出口的話冷若冰霜,“前一時救貴千金,隻是舉手之勞,其他事與左某毫無幹係。桉郢,將人送走!”
胥桉郢依言迅速派人帶走了竺優古,哪裏管得著她此刻是否羸弱不堪。
“左某答應了你無償付與古寨半年的租金,也說了是你征租的三倍銀兩。”他不想竺騰跟進房間,便停在門口把話說完了,“若左某沒記錯,當日寨主要價為一間房一月租金四兩銀。左某共三百六十九人,統共用房六十八間,半年的費用我便給你五百兩黃金,左某自認這個數額已經很有誠意。希望寨主收下後,莫在事後糾結。”言畢,謝客回房。
竺騰在原地消化那五百兩黃金。激動地胡子顫巍巍抖動。
這邊左柸進了房,師喬攜著風雪進來,手上拿著一支蠱藥。
“莊主,屬下查明了,這是眠殺蠱,催人入眠的。早上路麥帶來的藥汁就是這種蠱藥。另外,這還是……毒蠱。”
“毒蠱什麼意思?”
“眠殺蠱,顧名思義,能強力催人入眠。也是,也是殺人的蠱。”
路麥恨不得一腳踹上去,“你什麼時候磨磨唧唧的了?一下說清楚!”師喬沒有在意路麥的舉動,接著道:“問了一些人,都說他們古寨現在不育此蠱了。這蠱服食後,是通過強行侵入腦顱,讓人定時感到疲倦以快速入眠。說是入眠,倒不如說是把人藥暈了。長期服用,會大大縮減人的性命。前些年服用的人,快則三四年,慢則七八年,必死。”
左柸接過那隻蠱藥端詳,“快則,三四年?”
她回來近乎一年半了。
他恍神,突然間覺得耳邊嘈雜不已:風聲、火聲、驚呼聲、笑聲……
以及他摟著失而複得的懷中人,卻聽到歡七跌跌撞撞跑來,喊的那句“瑾園大火,竺姑娘被燒成了白骨……”
她也曾猖狂地笑罵,也曾乖巧地對他說“挺得下去”。最終,卻選擇將一切結束在火場的謊言裏。
此刻他的世界嘈雜不已,過去種種在他的腦海翻湧不息,吵得他狂躁不安。良久,他起身,向西南一角急急走去。胥桉郢一時不知他要去哪裏,唯有跟上。
左柸徑直去了仇水家。彼時仇水還未歸,隻有仇母在。
頭一次顧不上禮數去敲門,推門進屋的動靜把坐在床上的仇母嚇了一跳。
仇母驚嚇過後,看清來人,不禁啞然。
他繞過鍋爐,直走過去,雙目清明,在仇母的訝然裏跪了下去。仇母想起身去扶,奈何無能為力。
抬首與她相視,左柸毅然道:“晚輩非欺世盜名之輩,然,佯裝失明一事卻是屬實。一直無顏麵見您,但終究要過您這一關。竺衣喚您一聲‘阿娘’,晚輩也當喚您‘阿娘’。希望您諒解晚輩騙眾人眼盲一事,另,晚輩,”他說得極快,好像怕被打斷、不被認可一般,“晚輩今後要陪著她!不管何人阻止。今日無法與您長談,改日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