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岐江下遊地段,水流平緩,兩岸已現巍巍青山。
竺衣於洞中悠悠轉醒,意識恢複的同時即察覺到渾身異常冰冷。她溺了水,胸腔、鼻喉間火辣疼痛。
洞外天色迷蒙,令人分不清是晨初亦或是入定。
稍一動身,背部劇烈疼痛,她背過手摸了摸,不見血,隻是那痛感持續,人愈清醒愈加劇。然而看向一旁相擁的人,情況則比她還要糟糕。
原本左柸和宋西原落江前皆已身負重傷,且左柸一心護著女人,幾次施力無用,在落水的刹那承受了不小的衝擊。
竺衣記起自己在下墜過程中也被他用力護住,不至於讓她在落水的瞬間被江水拍暈。水渾且急,他們被不知方向的衝卷著,直到一處坡勢低緩的小瀑布才勉強掙紮出水麵。
從瀑布跌落下去,沿江而下,水中撞到不少大石,竺衣感覺全身骨頭如散架了般,直至失去意識……
大致回想了落水的細節,竺衣也完全清醒了。她朝裏麵走了幾步,隱約看見宋西原已經昏迷。左柸費力地剝落了二人的外衣,緊緊收攏懷中的女人倚靠洞壁坐著。血腥味陣陣傳來,竺衣氣息不穩地喚了聲“亭嶼”,晦暗中,聽到男人啞著聲音回道:“我無礙。”她稍稍寬心,拖著劇痛的身子找來幹草鋪在地上,又生了火取暖。
她拾來洞口的枯樹枝幹,簡單支起,將三人褪下的外衫架在火堆前烘烤。
左柸的腰腹斜斜環繞了一圈的傷口,被刺鞭鉤出的皮肉令人看著觸目驚心,破碎的衣物早已被血浸透。竺衣心疼地挨過去,摸了摸腰間的蠱瓶。
蠱瓶在之前的撞擊中破碎了幾支,禁殤蠱瓶也因裂了口而灌進少量江水,此刻,那蠱蟲活性微弱,不知是否還有用。萬幸的是那裝有幾隻封傷蠱的蠱瓶完好無損。
她取過幸存的禁殤蠱放在左柸傷口,左柸捏過蠱蟲,卻想拿去為宋西原清傷。竺衣一把奪回,固執地放回他身上,怨念地道:“若是你非要先治她,那我就不念蠱語,這蟲便是廢的。”男人隻能任她所為。
她念了一番不同以往的蠱語,那蠱蟲並不進入人體,而是沿著傷口一路舔舐,不多會兒便清出大股汙血。
當蠱蟲徹底死去,她才取出封傷蠱為男人封傷。
左柸本就萬分疼痛,這番錐心刺痛襲來,瞬間麵色蒼白,渾身戰栗。
竺衣知道他必定難受,安撫地抓過他的手,希冀能為他舒緩些。痛到極點的男人大掌反過來握住她的小手,失控攥緊。她覺得五指將要斷裂般,死死咬緊了牙關,不吭一聲。
等那蠱蟲成粉,傷口初愈,左柸疲軟著身子傾倒,竺衣扯了架上衣物,趕緊扶過他慢慢躺在草堆上。男人的體溫異常發燙,昏沉中咳嗽帶起傷口的痛,麵目糾結。
知道他擔心宋西原,竺衣挪到昏睡不醒的人身後,找到被刺鞭打到的左肩傷口。那禁殤蠱已用掉,她一時不知如何下手。左柸拿過身旁的佩劍物畫遞給她,“發為血之餘,將長發燒成灰敷在傷口可治淤血,你試試。”
她錯愕地接過,又聽左柸道:“我現下不便自己動手,煩請竺姑娘幫我割發。”竺衣怔住,沒有依言所示。宋西原一頭烏發長至臀部,長而烏亮,她看了又看,不顧男人的阻攔,果斷地將宋西原頭發從腰部割斷用火燎成灰灑在傷口處,再撕了自己的衣裙為她包紮。
宋西原傷口沒有清理,她不敢用封傷蠱隨意封了,唯有如此。
做完這一切,竺衣舒了口氣,也不看男人神色,徑自側躺在草堆上,盯著火焰出神。左柸向她道了謝,漸漸體力不支,摟過宋西原合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