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七年,其時三藩勢力已削,台灣光複,經過多年休養生息,雖仍有準葛爾丹在北方滋事,但南方諸地卻是歌舞升平,一片盛景。雁蕩山,位於浙江溫州永嘉縣,因奇峰怪石、飛瀑流泉、古洞畸穴,凝翠碧潭聞名,自古便是文人雅士鍾情之地,更被譽為“海上名山,寰中絕勝”。
曾有詩雲:“一夜黃梅雨後時,峰青雲白更多姿,千條飛瀑萬條澗,此時雁蕩第一奇。”說的便是雁蕩山勝景。
“馬大人,前麵便是悅來客棧了。”
永嘉縣樂清村,雖說隻是小小村落,但卻因地傍名山,平日裏來往之人絡繹不絕,欲上山遊玩者多半在村子裏采購食品、衣物,因此村子裏的生意十分紅火,便是尋常縣城隻怕也比不上樂清村。方才那說話之人著一件灰白色長袍,身材削瘦,一條油油的大辮子懸在身後,約莫十七八歲的年紀。而在他身前一步的地方站著一個身穿藏青色長袍的男子,身材極其高大,一張國字臉如精心雕刻般棱角分明,顯得魁梧有力,腰間束著一枚玉佩。玉佩分為兩塊,外部一道圓環,色澤偏綠且深,中間雕著一隻吊睛白額大虎。
“劉安,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在外麵不要喊我馬大人,叫馬大哥。”那魁梧男子轉過頭,皺著眉頭說道。他的臉色黝黑,像是日日耕作在田中的鄉民,但看其打扮,卻又不是出身農戶。
“是,馬大哥。”劉安趕忙說道,心頭暗暗自責,怎地連這種錯誤也犯了,幸好馬大人並未責怪。
“三年前我隨家父出門辦事,曾路過此地,記得那時悅來客棧不過兩三間房舍,連半個住客都沒有,怎地今個竟變成這般模樣了!”魁梧男子遠遠看到悅來客棧坐落在樂清村最繁華的街道中央,來往人群,穿梭不絕,好不熱鬧!
“劉安,你好像就是這樂清村人吧?”魁梧男子忽然說道。
“是,馬大哥,我家就在這不遠。”劉安恭敬地答道。
魁梧男子抬起頭,略一思忖,說道:“你是去年立秋開始跟著我的,算來,也有大半年了。這樣罷,我們也不急著趕路,待會兒吃過飯,你就回家去罷,明天一早來見我。”
劉安一聽,大喜,連連說道:“謝謝馬大哥!”過家門而不入的感覺,未曾體會過的人是不懂個中辛酸的,劉安自打進了永嘉縣,便一直盤算著,想找機會跟馬大哥提及此事,沒想到他竟主動讓自己回家探親,不禁喜不自勝。
“笑迎八方客,歡聚天下人。”
悅來客棧門前掛著一幅對聯,門前掛著一塊燙金招牌,上書四個大字:悅來客棧。劉安搶前一步,走進客棧,對掌櫃的說道:“李掌櫃,您可記得我了?”
“喲,是小安子!這有大半年沒見了吧,今兒在哪高就啊!”李掌櫃四十幾歲的年紀,中等身材,偏胖,嘴角留著兩撇小胡子,圓圓的臉蛋看起來倒也和藹可親。
“李掌櫃,等會兒再跟您敘舊,給我們馬大哥來一間天字上房。”劉安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說道。
“咦,這
位爺是?”李掌櫃越過劉安,向後看去,一名男子雙手背在身後,一張國字臉上,劍眉入鬢,站在那兒,不怒自威。李掌櫃眉頭一凜,隻覺著這男子好像在哪兒見過一樣,到底在哪兒見過呢......哦,是了!李掌櫃趕忙從櫃台裏走出來,迎了上去,彎腰笑道:“原來是馬大人,您大駕光臨,真是令小店蓬蓽生輝啊!”
“你認識我?”魁梧男子疑惑地說道,這樂清村,他是生平第二次前來,在他印象中可從來沒見過李掌櫃這麼個人。
“一麵之緣,一麵之緣!”李掌櫃滿臉堆笑,說道:“去年大人高中狀元之時,我恰巧就在京城省親,有幸得見大人風采,真是三生有幸。”
原來,這魁梧男子姓馬,名全,字名瑔,山西陽曲人,康熙二十六年中一甲一名武進士,即武狀元,授頭等侍衛。後因聖上南巡,任其為江西南昌鎮總兵,賜孔雀翎。而那劉安,十七歲時進京謀生計,為人機靈,勤快,被馬全看中,收為親衛。
馬全這次途徑樂清村,便是去南昌鎮赴任,他沿路不願聲張,扮作觀光客,故讓劉安稱其馬大哥。
“李掌櫃,馬大哥這次出門辦事,不想讓別人知道身份,所以您把我們當做觀光客便是。”劉安在李掌櫃耳邊輕聲說道。
“我懂!我懂!”李掌櫃連連點頭,隨即向後堂吆喝道:“小六子,快招呼兩位爺,靈岩廳!”
“來勒!”一個少年郎穿著粗麻短褂,弓著身子領馬全和劉安到包房坐下。“清蒸鵝肝,油爆獐腿,炒鴨掌,鴛鴦煎牛筋。”劉安一口氣點了四道菜,想了想,又加了一道:“菊花兔絲,再來碟下酒的花生米,先上這幾個,再來幾斤五年的樂清黃酒。還有,把房間給我們馬大哥收拾幹淨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