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將這十七年來的父愛都補給她,可是她卻不知道還有沒有那個福氣去要。
嘴角的苦笑慢慢爬上整張臉頰,千眠捂住腹部,冷汗自額頭潸然而下。
這時候這房間才算是空無一人的。屋內的兩個人和牆角偷聽金千影都已經心滿意足的走了,她終於可以肆無忌憚的笑一場。
諷刺的笑。
笑真的在這麼短時間內被楚藏心變得善良的她的“父皇”,笑被這個世間傷的太輕還相信所謂愛的金千影,也順便為羊城裏禦風庵旁那農戶家的陳暖玉一笑。
腹中的感覺已經由方才的舒適變為尖銳的疼痛。千眠卻始終維持著方才那樣諷刺的笑。方才他們都忽略了一點,雖然都是妖力,但是流焰和銀曜的妖力都是混雜了冤魂的至陰之力,腹中孩子是流焰的血脈,自然很是習慣這種精力的補給,可楚藏心修行幾百年來卻從未殺生,力量純淨的近乎仙力。那樣純淨的力量金宇微向來是不敢給她輸送太多的,就是怕腹中孩子太過脆弱,會被這樣的力量所傷害,可是如今她卻生生的受了楚藏心一周天的妖力,孩子怎麼會不抵抗?
“孩子……”疼痛稍微的緩解一些,千眠安慰似的輕拍腹部,被淚水和汗水打濕臉頰顯得脆弱疲憊許多:“你若是要來到這個世間,肯定還會受到這些力量所造成的痛。你要學會忍耐,學會習慣,因為那樣……你才可以長成不怕陽光的樣子。母親希望你呀,做一個能對著太陽肆無忌憚微笑的人。”
她做不到的事情就讓這孩子來完成吧。
就像這個世界好像都在被原諒,那麼那個被拋棄在羊城的從此相伴一個自己不愛男人的她的母後又該怎麼辦,就且讓她心中留存著這份恨,權當是對那可憐女人的祭奠吧。
翌日。
千眠換上尋常女子的裝束,裝作是避難的貴族人家,上了輛尋常的馬車。金陵風和楚藏心亦是。
沈昌臨則被曙光的政事所困,萬難之下隻能留了下來,可是臨走老媽子屬性全開,把千眠從頭到腳囑咐了一遍,惹得她簡直要抱頭喊娘。
可是說到底也不是不感動的。畢竟在她的幼年生活中,沈昌臨是作為一團可以取暖的火和一束可以照耀自己的光存在的,此時一去,尚不知是生離還是死別,所以她也少不得對沈昌臨多了幾分不舍。
不舍的結果就是跳著腳擰住了沈昌臨的臉,一臉語重心長的叮囑道:“我可告訴你,你這還比我大四個月呢,我這兒孩子都有了你也快抓點緊,不過要是喜歡男孩子我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反正就是你趕快找個伴讓我安心,聽到沒!”
最後一個橫眉怒目的表情在沈昌臨變了形的威脅目光下沒能完美做出,千眠訕訕的鬆開手,有些害怕的挺了挺肚子:“阿昌我這可都是對你的關心!你現在可不能打我,聽到沒?”
哪裏還舍得。
被擰紅了臉頰的沈昌臨歎出一口氣來,伸手將這個時候了還在裝堅強的千眠撈進懷裏,下巴頦兒頂著她的腦袋璿兒,幽幽道:“主子,你可得好好地去好好的回來,我這兒還打算你生了孩子讓他進沈家門呢。”
“哎哎哎。”千眠一疊聲答應了,可是卻再沒有什麼白爛的貧嘴話,隻也伸手抱住了沈少爺的窄腰,足足靠了有半刻,這才滿血複活一樣的直起了身子,眉眼彎彎的笑道:“放心。”
然後兜頭又被跟金陵風楚藏心告完別的金千影罩進了懷裏。
雖然被惡意蒙住了眼睛,千眠也知道這個外強中幹的哥哥肯定在舍不得的簡直要抹鼻子了。更何況還是在昨天親眼見證了那樣一副“父慈子孝”的場麵之後。
歎息一聲拍了拍自家老哥的後背,千眠鄭重的道:“哥你的鼻涕要滴到我嘴裏了。”
此言一出果然金千影抬起了眼,銅鈴一般的大眼睛沒好氣的瞪著千眠,惡狠狠的道:“就該給你在臉上塗一層鼻涕,看你還怎麼敢出去見人!”
“這樣逃難更像嘛。”千眠笑的沒心沒肺的,卻到底抵不過那些隨侍宮人的肅穆氣氛,拍了拍金千影的肩,道:“哥,你放心,我肯定會好好回來的。”
金千影又把妹子翻來覆去舍不得的看了一遍,再看看自家老爹,似乎是放心了不少,這才鬆了手讓千眠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