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懸星河,明月照江湖。夜幕中的二皇子府邸,比起這座已經被黑暗所吞噬的江湖來要幹淨、純粹了許多。
作為當今子的次子,姬不予的宅邸之中自然是不欠缺美酒的。
在雲藏鋒暫住的屋子房頂上,雲藏鋒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一張案,上麵整齊的排放著一盤鹽水煮的花生,一碟還冒著熱氣的毛豆,一壺陳年香醇的二十年即墨老酒。
這也許就是江湖中人的浪漫吧,即使如此的惺惺作態,也沒有人回去批判你矯揉造作,無病呻吟。而在這明月清冷的光輝之下,美酒和美味的下酒菜佐上最是回味無窮的愁苦,抑或者是孤獨,便是多少少年人心目中的大俠姿態。
很多年少不經事的少年心裏都以為大俠是最風流倜儻,滿腔愁苦的。他們武功超凡入聖,擁有著世界上最豐富的人生閱曆和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浪漫情懷。
他們覺得大俠在決鬥之後總會拿出一壇美酒與敵手共飲一杯,那是高處不勝寒的孤獨逢著難以尋覓的知音而痛飲的一壇子,滾燙辣喉,卻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而歡愉。
也覺得所謂的高手總是喜歡在這樣明月與繁星共存的晴朗夜空之下,仰臥在房頂之上,飲一杯瓊漿玉露。那是羨慕不來的灑脫和孤獨呢。
一個人獨自品嚐其中三味,不知道迷倒了多少貌美如花,少女懷春的娘子,也不知道如此浪漫和有韻味的高手讓多少漂亮女子在床榻之上扭斷了自己的腰肢。
雲藏鋒卻不是如此。
在這個偌大的皇子府邸中,姬不予的確算得上是一個聊得來的朋友,可是終究不是自己能夠吐露心聲的知音。
年少時,在奇峰,六位師傅都是活了成百上千個年頭的老妖怪了,自然是不上什麼體己話。龍靈呢?打兩個人就一起長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兩人既是夫妻也是知己,隻可惜,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宿命,她不得不因此離開了雲藏鋒。
走出了昆侖山,雲藏鋒原本以為自己會有幾個不錯的朋友。這倒是有,蜀山一戰,願意為了他豁出性命的都有好幾個,隻可惜沒有一個人是因為相處多年而互相了解的,更別談聊什麼心事了。
阿龍、虎更不是可以站在同一個高度和層麵上對話的人物,即便他們已經是一幫的正副幫主。那是因為雲藏鋒見過的世界,比他們聽過的都要寬廣得太多太多。
思來想去,也就這一輪明月可以成為對飲的酒友。
剛飲下一杯,剝了兩個花生,用大拇指將花生米高高彈起,然後張著沾滿了酒氣的嘴去接,四粒花生米悉數落入口中。嚼一嚼,滿口都是香氣。
雲藏鋒正在這兒美呢,就聽到了一陣摩挲的聲音,回頭看,卻是胡璃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了一個梯子,正手腳並用的往上爬呢。雲藏鋒擔心胡璃摔下去受了傷,急忙伸手抓住胡璃的後頸窩領子,一使勁,就將其從梯子上拎了上來。
胡璃站上屋頂,探出腦袋瞧了瞧,然後又害怕的縮了回來,嘴裏道:“好高啊。”
見胡璃有些怕,雲藏鋒也有些氣不打一處來,伸手彈了她一個腦瓜崩,道:“知道高,你還上來幹嘛啊?這麼高,萬一你摔著了怎麼辦?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好好想想。”
胡璃衝雲藏鋒做了一個鬼臉,道:“我就去把餐盤還到灶房那邊之後回來就找不見你了,心裏著急,聽到房頂上麵有動靜,我就知道啦。雖然害怕,但是胡璃也想上來尋你,公子不會讓胡璃受傷的,對吧?”
雲藏鋒盯著胡璃癡癡傻傻的可愛模樣,話還有幾分斷斷續續的樣子,心裏的氣也消了一大半。他伸手刮了一下這個狐女的鼻子:“真是拿你這個東西沒辦法,自己心點,別掉下去了。”
被刮了鼻子的胡璃莫名臉紅了一下,隻是也黑著,雖然月亮和星星很多很亮,但是也看不清人臉。“主人,哦不,公子他應該沒看到吧。”胡璃這樣想著,也不話。
雲藏鋒盯著一處發呆,那裏是一顆樹,在圍牆的外邊,不是他們住的這個園子的,待的地方高了就能看見了。
看了一陣,雲藏鋒覺得旁邊有一雙明亮的眼睛在盯著他,不由得轉過去,卻是胡璃。隻是色太黑了,隻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個輪廓,其餘的便看不清了。
他卻忘了,胡璃本體是妖族的狐女,人不能夜間視物,狐狸卻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胡璃原本呆呆地看著雲藏鋒的側臉,突然看到雲藏鋒轉過頭來,嚇了一跳,臉更紅了,腦袋都快要埋到胸口去了。
偷摸著瞧了一眼雲藏鋒的臉色,見其並沒有什麼異樣,心裏才如同放下了一塊大石頭一般如釋重負,放心了許多。舒了一口氣,微微坐直了身子。
既然人都已經上來了,雲藏鋒也不好不招呼人家,正巧看到胡璃大半夜的還穿著平日裏為了遮蔽沒有完全化形的耳朵和尾巴的那件黑色鬥篷,微微歎了一口氣。心想,也是苦了這個孩子,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煩卻是讓她麻煩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