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雨勢漸急,嘩啦啦衝刷著屋頂。
小隔間裏陳震披著錦袍盤坐在油燈前,手裏捧著一卷帛書細細研讀,正是雕版印刷的《千字文》。
最讓他驚駭的還不是雕版印刷,而是後院茅廁裏的草紙。
田信竟然召集工匠恢複造紙產業,現在的草紙粗劣難用,但也能用來練字。
文字是神聖的,文字載體也是神聖的。
寧肯燒了練字的草紙,也不能……用在茅廁裏吧?
潔白、堅韌的左伯紙是田信造紙的目標,壟斷造紙,再壟斷雕版印刷,陳震已無法深想。
心中又有些後悔,關姬性格要強類似關羽不算秘密,年齡又大,所以很多人是反對關姬當皇後的,就因關姬有呂後之風。
可田信征戰在外,關姬沒出過江陵,就幫田信收攏麥城漢夷百姓之心。
以官坊大量製造織機,幾乎無成本質押給村落漢夷百姓,成為這些百姓的村落公共財產。
這怎麼說呢,又有多少郡守敢這麼幹?
人力是寶貴的財富,人力是原始的生產力;機器是相對高級、優秀的生產力,亂世以來多壟斷在豪強、寒門之家。
普通百姓生活不容易,哪裏敢奢望織機?
士族再落魄也能東山再起,就在於知道機器的意義,再窮的士族家庭也會置辦織機,升華勞動力。
這個道理田信肯定明白,關姬也明白,卻毫不猶豫做了,讓麥城的漢夷百姓受益長遠。
有好就有壞,壞的是周圍豪強的產業,他們無法用布帛換取原材料,也無法用布帛來放高利貸。
而且荊南的百姓可能也會跟著麥城受益,讓豪強最常見、最有效的盤剝方式失效。
現在施行的是戶調,調布帛為租稅;官吏督促的急一些,百姓隻能用絲麻原料換取豪強、商人手裏的成品,用成品來繳納稅租;又或者賒欠,變成高利貸,利滾利還不上,淪為部曲。
關姬做出的努力不顯山不漏水,卻極大的助長了田信的影響力。
或許此刻田信振臂一呼,麥城一萬七千戶漢夷百姓能聚集兩萬軍隊。
田信又與工匠同簷而居,食則同桌,一起研究工匠技藝。
麥城緊鄰江陵,不管折扇、絹傘、織機售賣都能為麥城帶來財富;現在田信還恢複造紙,等紙張技藝提升,紙張大行於世時,又能帶來豐厚的收益。
不需要去動什麼歪腦筋,田信的影響力、財富會相輔相成越聚越多,或許富可敵國不在話下。
幾乎無法複製,也無法用正常手段打斷田信的這種經濟擴張步伐,或許這是一種比當今豪強、世族莊園經濟更強大的經濟體係。
陳震有些想不明白,但能感受到麥城的生產潛力,也能感受到麥城軍民的生產熱情。
不需要田信發明什麼,隻需要提供一個相對優渥的環境,麥城的工匠、百姓自能依靠江陵迅速積累起財富優勢、技術優勢。
杜絕豪強賺取中間差價即可,豪強不樂意,打得過田信?
這樣的扈穀亭侯,會屈尊兼任丞相府司馬?
這個司馬職權很小,範圍僅限於益州各郡的軍吏選練,和益州郡兵的都選、編訓。
同時益州各郡的軍吏選拔又繞不開司隸校尉張飛這尊大神,還有衛將軍趙雲這座大山。
如果讓其他人來做相府司馬,那就是普通的司馬,本身職權不重。一些中級軍吏的升遷做不了主,需要移交大將軍府稽核、批準。